小鬼碍于对方拾一的忌惮,它只是紧紧勒住生父的脖颈,直到对方的魂魄渐渐变得像它一样紫红,然后又渐渐透明,最后轻轻“噗”的一声,消散了。
它不露痕迹地飞快瞟了一眼梅亭芳,眼里满是不甘心的怨愤,却是不敢有更多的动作。
它小心翼翼地后退着,直到退到门边,它爬进那辆破旧的婴儿车里,慢慢消失在大门背后。
秦浩至始至终都牢牢挡在方拾一的面前,小声安抚:“方法医不用担心,按照我的经验,这只是某种恶灵,我们人多,它应该不敢近身的。”
楚歌和梅亭芳两人站在最后面,他看得清清楚楚,那只婴儿小鬼从头到尾都没分半点注意力给和尚,却始终畏首畏尾地盯着小法医,就连杀死那只魂魄的时候,都一副随时能够撒手脱身逃离的模样。
他忍不住出声,说道:“和尚,行了,那只小婴儿已经爬上婴儿车溜了。”
秦浩闻言一顿:“……”
梅亭芳听见楚歌的话,顿时神经一松,两腿发虚,软绵绵地扶着墙倒了下来。
方拾一抬脚走到梅亭芳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淡声道:“馆长夫人,你还有机会告诉我们事实真相,虽然那只小鬼今天只对你的丈夫下手,但不代表它会永远放过你。”
“如果你还选择遮遮掩掩的话,我们也救不了你。”他说道,等着女人的反应。
梅亭芳听见“小鬼”,浑身一抖,眼泪扑簌簌地落下,她摇头捂着嘴,满脸的无助恐慌,她无措地仰着巴掌大的脸,看向方拾一,两手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似的紧紧抓住对方的手,“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求求你救救我吧,救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方拾一冷下眼,还没说什么,边上秦浩就拽开梅亭芳的手,冷声说道:“说话就说话,不要动手动脚。”
梅亭芳愣愣看着秦浩,还没反应过来。
方拾一抬手轻咳一声,“既然你无可奉告,那我们也无从下手,祝你好运。”
他说完,便转身干脆利落地离开,秦浩和楚歌都有些猝不及防,两个人彼此对视一眼,没有丝毫犹豫,立马转身跟上了方拾一。
三人离开梅亭芳的房子,却又在楼栋外的拐角暗处停了下来。
秦浩有些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后脑勺,悄声问道:“方法医,这是在……?”
“我们真不管那个女人死活吗?我看那个小鬼临走前那一眼,摆明了是打算择日再来收人的意思。”楚歌按捺不住地好奇问。
方拾一被两个人挡住了视线,有些无奈地一手一个拨开秦浩和楚歌。
他一边观察着楼栋门口的动静,一边耐心解释道:“婴儿小鬼接触这个世界的时间最短暂,怨气冲着谁都是直截了当,不会拐弯抹角。它既不放过金总冠,也不打算放过梅亭芳,显然是因为这两人当时都有份害死它,既然如此,就算口头上吓唬梅亭芳,恐怕在牢狱之灾面前,她也不会说出真相。”
秦浩闻言想了想,微微点头表示赞同,旋即他眉头微拧,纠结问道:“既然这样,那我们该怎么办?”
“小法医是打算守株待兔等?”楚歌脑筋活跃,立马反问。
“梅亭芳一定不敢再住在这个房子里,就看她之后要去哪儿了。”方拾一说道,“酒店也好,别处也罢,如果小鬼现身,我们就当场抓住,如果没有现身,那正好,吓唬吓唬她。”
楚歌挑了挑眉,顿时有些兴趣,小法医说的吓唬,肯定不止刚才那样言语上的“吓唬”。
方拾一微眯眼,看着那幢楼栋,继续说道:“口头上两句不痛不痒的话,对于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人来说,没多大用处。”
“直到让她真正尝到一点苦头,她才会说出真相。”他说着,瞥了眼楚歌,“这个到时候就交给你了。”
“嘿嘿。”楚歌嘴角一扬,点点头,“放心好了。”
就在三个人说话间,梅亭芳果然从楼栋里出来了。
她裹着披肩,畏冷似的缩着,神经质地左右看了看,慢吞吞地往外走去。
“果真出来了。”楚歌精神起来,三个人立马回到车里,跟着梅亭芳打车到了一家酒店前。
梅亭芳下车后,便直接闷头匆匆走进酒店里,在前台那儿办了入住手续。
她手抖得厉害,打开钱包的时候都止不住地颤抖,自从刚才那件事情发生后,她就生出股被什么东西跟上的错觉,她忍不住转头四处看了看,却什么也没看见。
她心里更怕了,暗暗想着,会不会是温雅的孩子又跟来了?
她控制不住自己内心滋生蔓延的恐惧,越想越乱,递出去的信用卡都掉飞出去。
前台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她慌慌张张低头去捡。
罪魁祸首方拾一几人装作路人,一个坐在大堂沙发上,一个站在柱子边上翻杂志,另一个装作打电话的样子,三个人脱了外套便像是换装似的有效,背对着梅亭芳,并没有被对方发现。
楚歌见梅亭芳慌慌张张的样子,扬了扬眉,觉得或许用不着他出手,梅亭芳就能被自己吓死。
梅亭芳捡起地上的信用卡,微直起腰板,就见到一辆小推车滚着轮子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她视线下意识地上移,一个小婴儿躺在小推车里头,眼睛睁得大大的,脸蛋青灰得不像是活人。
——就像那天,金总冠在她的威胁强迫下,刚刚掐死的温雅的孩子的模样,眼白里充着赤红的血丝。
小推车里的小婴儿冲着梅亭芳忽然豁开嘴角露出一个笑,没长牙的小嘴黑洞洞的,梅亭芳猛地尖叫起来。
楚歌吓了一跳,险些就要跳出去,幸好被旁边装作打电话的方拾一猛地按住。
手推车里的小婴儿被梅亭芳吓得急哭,手推车后头的大人顿时怒火直冲脑门,骂骂咧咧地一把推开梅亭芳,“你有病啊?!把我家孩子吓成这样!”
梅亭芳被推得一个踉跄,额头撞上前台的玻璃桌子,顿时嗑出血来。
但她却像是没觉得痛似的,闻言傻傻地看向那个被抱起来的孩子,只是一个普通的、白白胖胖的小婴儿,一张脸因为急哭而憋得通红。
她恍惚了一下,刚才她看到的是幻觉?
梅亭芳浑浑噩噩地匆匆接过前台递来的门卡,低低道了声歉,快步离开。
楚歌扭头悄声对方拾一说道:“我觉得,用不着我出马,这个女人能把自己吓疯。”
方拾一冷眼看着,“做了亏心事,夜怕鬼敲门。”
“那我们现在怎么做?”秦浩出声问道。
“找个隔壁房间开|房。”方拾一说道,“就近。”
“行,那我去办。”秦浩应道,走向前台。
方拾一路过那个被梅亭芳吓哭的小孩身边时停了下来,他朝那对无措的新手夫妻说道:“我是医生,介意我看看吗?”
“啊?好好好,谢谢你!”
方拾一接过小孩儿,轻轻摇晃着,手指搭在小婴儿细弱的手腕上,留下一道浅金色的保护符咒,光芒一闪而过,很快便隐在了衣服之下。
“像这样轻轻拍抚孩子的背部,来回缓慢移动,不要过大幅度。回房间后用毛毯在身上薄薄盖一层,多安抚一阵就好。”方拾一说道,他将孩子还给那对新手夫妻,随口说道,“我无意间看到你们的房卡,你们今晚就住在刚才那位女士的隔壁?”
那对新手夫妻连声感谢,听见方拾一问的,顿时脸黑了几分,点点头。
“晚上最好别抱着孩子出来走动,刚受惊吓,让孩子多休息休息。”方拾一说道,轻拍了拍小夫妻的肩膀,两道相似的淡色金光一闪而过。
“好,谢谢您!您是哪家医院的医生?我给您弄锦旗啊!”小夫妻感激地说道。
方拾一闻言一顿,一脸高风亮节:“不必了,这是我们医生的本职工作。”
楚歌才旁边围观全程,嘴角一抽,心道,小法医要是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叙述一下,这对小夫妻肯定不敢把他们的宝贝交过去。
楚歌刚在心里腹诽完小法医,手机就响了,他做贼心虚似的浑身一抖,看了眼来电显示,是应队的,连忙跑到边上接起来。
“老大?”
“你们在哪儿?”
“我们在安徒酒店,要和小法医开房呢。”
“……”开房???
“你要一起来嘛?”楚歌发出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