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渐紧,铅云低压,寒谷之内,风雪过处好似水晶匝地一般,映照得满目皆白,一时之间分不出天色是明是暗,墨止寻了一处山间洞穴,领着孟雪晴躲了进去,望着洞外呼啸朔风,片片雪花冰晶奔涌而过,好似一股穿不透的洪流一般,好在寒谷之内,松枝随处可见,捡拾些许,便燃起一蓬篝火,火舌吞吐之下,洞内总算得了几分暖意。
两个人入夜奔驰了半宿,此刻浑身懂得僵硬,借着火力,只觉得阵阵暖意渐渐又四肢转复心间,孟雪晴的脸蛋被风吹得通红,好似山桃一般,睫毛上浮着一层细密的血花,此刻随着暖意渐生,雪片凋零溶解,顺着眼角淌落,好似一串泪滴一般,但孟雪晴此刻却忽然苦笑了出来。
“没想到......领着墨大哥看一场景色,倒生出这许多变故。”
墨止摆着手笑了笑,道:“这有什么的?这等事情,任谁也料想不到,你本也是好意带我看山景消愁,至于遇到了谁,却是不可预知的。”
孟雪晴心头思潮起伏,淡淡说道:“其实......这一趟出来,也并非纯是为了带你观览山景,而是想着寻些草药,好治你身上伤势......”
墨止听着不解,忙问道:“为何这夜带我出来寻觅?”
孟雪晴脸色微微泛红,也不知是寒意未去,还是少女面容在火光映照之下显得娇羞怯懦:“谷中有许多珍奇药物,往日里是不曾生长的,但风季来临之前,各类珍奇药物便竞相破土,但只有这数日光景,待得刃风过处,任他什么药材都化作了齑粉,零散风中,散播全谷,我看着这几日风季将至,便想着带你出来寻觅一番,哪里料到......”
墨止看着孟雪晴明明是一颗心全是向着自己考虑,但此时此刻却还自责拖累,心中如何不暖不怜,只觉得一股灼热意气忽然凭心而起,望着眼前少女爱怜自艾的模样,只有疼惜,不由得轻声劝慰道:“妹子,你为我想,对我好,我都知道,原就不是你的错,你又何必自己怪责自己?”
孟雪晴眼眸扫过,只见透过火光,墨止横靠山壁,面色苍白,但仍不失神采飞扬,思忖过往诸般经历,忽然“噗嗤”地笑了出来。
墨止奇道:“你这妹子,说不要你自责,反笑话起我来了。”
孟雪晴说道:“哪里是笑话你,只是如今想到墨大哥过往行止,如今觉得甚是有趣罢了。”
墨止问道:“有趣在何处,这一路东跑西颠的,我累都要累死了。”
孟雪晴瞳孔之中灵光闪动,湿润如雾,缓缓说道:“平日里与你交谈,你十分有趣,倒好像是个顽皮的少年,但遇到劫难之时,你有时又正气凛然,临危不惧,可若是敌手强悍,难以匹敌之际,你却似乎又变作了一个诡计百出的人,方才用那狼血内脏涂抹在宇文玦身上,换做是我,可想不到这一层做法。”
墨止听罢,心中先是一阵自喜,随即又皱了皱眉,苦笑道:“你这一番话,我也不知算得上夸我还是责我,反正我听着好话居多,我就当你夸我啦。”
他话语出口,孟雪晴也被他说得一阵发笑,两人跻身洞中,对着洞外寒风,此刻倒少了几分惊慌之意,反多了融洽和谐之心,孟雪晴望向洞外,自顾自地说道:“此刻风雪看着倒小了许多,也不知这风雪过后,还能有几株草药还能采摘回去。”
墨止连忙笑道:“妹子呐,咱们这一趟能落个全须全影地回去,就已经是万幸喽,你还想着采药呢,若是为了几株草药,害得你我困锁深山,我可就太对不起孟谷主啦!”
孟雪晴也不知为何,听到墨止方才所说,两人困锁深谷,心中竟全无半分惊慌惧怕,反而轻轻地依靠在墨止肩头,实是有无限的深怜密爱,低声诉说,轻声婉转:“原本我只道这漫山冰雪早已看得厌弃了,可今日思来,若是与你同看一场雪,下他个百年千年,似也可安然。”
墨止听她低语轻柔,柔肠百结,实是有数不尽的情意缠绵,心中只觉一阵酥酥麻麻,好似有一团热火在胸口燃烧着,心中只是暗暗想道:“墨止啊墨止,你这命该说是好还是歹呢?将死未死之际,得遇这般痴情的姑娘,我若承了她这番厚爱,日后若我忽然死去,岂不令她伤心?”
想到此处,心中却又忽然一阵恶寒,浑身血脉顷刻间寒冷下去,但孟雪晴此刻满心皆是一片深情,只是静静地依偎在墨止身边,守着篝火,满心皆是一派安然,不多时,竟借着暖意,渐渐睡去。
墨止看着她那娇美面庞,好似朱玉盈润,又似玉树堆雪,如何不爱?但每每想到自己伤重难返,心中便又犹豫起来,可忽然听得孟雪晴忽然动了动,眉头微微皱起,好似做了什么梦,秀唇微动,似是在梦中诉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