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的确如泽林所料。

兽人找到一条可以横穿山脉的小道，道路不算宽敞，但也足以让战争巨兽与运粮的奴隶穿过。当意识到攻击城墙无法吸引袭击者主动现身后，兽人的指挥官派遣信使到魔多，催促其他部落运送足够的粮食。狩魔猎人一直监视着兽人营地，看到有兽人离开营地进入山脉后，他立刻跟了上去。

除非兽人有办法让一个使者消失来彻底躲开狩魔猎人的监视，否则泽林相信，没有一名信使能够离开这座山谷，将命令送到魔多。刚开始，泽林还想通过拦截兽人的信件来了解这些兽人究竟打算做什么，不过后来他就意识到，为什么在他说出这个想法是，塔里昂会露出一丝笑意。

兽人根本不可能写信。

泽林从来不小瞧任何敌人，但这一次，他必须承认他太高估兽人的水平了。至少有时在天际的强盗营地，他都能看到一两本强盗写的日记。

“你们看到兽人看到狂兽从笼子里跑出来时的表情了吗？哈哈，就像是吓尿裤子的小孩子。这些狂兽可真厉害，要是我们刚铎也能驯养一些狂兽，等兽人进攻的时候，直接把狂兽放出去，我们根本不用上战场！”

连续好几天的胜利让伊缀尔下属的士兵非常兴奋，他们被围在城一个月，又被兽人包围在山上，原本没人以为他们还能活着回去，更别说击败敌人。不过这几天，他们到处截杀兽人巡逻队，烧毁物资，破坏营地。昨天晚上，他们趁着夜色，破坏营地的兽笼。夜色之下，狩魔猎人不知道这场行动造成了多少损失，虽然最后所有逃出来的狂兽都被杀死，不过这些狂兽至少咬死数量是自己三倍的兽人。

兽人遭到严重损失，但人类根本没有加入战场。这些城市卫兵从来没参与过这样的战斗，对于取得的成果，他们很是兴奋。泽林相信，如果不是伊缀尔严令禁止任何人在外生火，这些人恐怕会以为他们马上就要赢了，在野外开始庆祝。不过伊缀尔明令禁止，哪怕是在山洞营地里，也要距离洞口至少一百米远。

泽林没有参与到士兵们的庆祝。维吉妮亚趴在他身边的毛毯上，闭着双眼，呼吸轻匀。狩魔猎人轻轻揉搓着法师姑娘的肩膀与后背。隔着衣服，他能感受到维吉妮亚光滑的肌肤与因疲惫而紧绷的身体。

维吉妮亚刚刚睡下，连续一个月的战斗，还有这好几天的颠簸让法师姑娘疲倦不堪，于是泽林在她睡觉前帮她揉了肩膀和背。毕竟就在之前，她还在艾瑞图萨的院长办公室里坐着处理件和制定计划，不可能像龙裔那样，经历那么多旅行与战斗后，依然精力饱满。

望着她略带笑意的睡脸，泽林轻吁了口气，将盖在她身上的斗篷向上拉了拉。然后他才站起身，走向山洞外。他打算到外面来透透气，吹吹凉风，思考下一步的行动。

泽林不像这些士兵那样乐观，无论多少胜利，兽人依然没有撤退，他们还没有取胜，一次失误就可能让这支小队全军覆没。

“泽林。”

“塔里昂。”

山洞外的平台上已经有人站在这里，游侠站在边缘，双手背在身后，眺望远处的兽人的营地。

“你还不休息？”

“我无法说服我安然入睡。”塔里昂眯起眼睛，长长的呼出口气：“在两个月前的晚上，蒂海尔曾经找到我，他告诉我说，他想要成为一名游侠，我问他，你为什么要这样想？你的母亲不会同意，你将一辈子的人生全部留在魔多，留在黑门。我说，你应该认真考虑你的未来，你现在成年了，你可以到刚铎去寻求新的生活，或者去南方，到多阿姆洛斯，做一名水手。北方的人们已经建立起新的家园，如果你愿意，我和你的母亲都会帮助你，把你送上一名前往河谷的商队，让你到北方去，去寻找更好的机会。”

游侠取出背后的断剑，这曾经属于他的孩子，泽林不止一次见过，塔里昂用这把断剑当成匕首，刺入兽人的心脏。

“但是蒂海尔说，他想要留下来，他不认为黑门的生活是艰苦而且难以忍受的。哦，或许这不可否认，在黑门生活要比在刚铎生活困难的多，不过，和在刚铎享受着安然自得的和平相比，他更愿意在黑门，为了更多人的安危而战。他见识过许多次兽人大军逼近要塞，也见到过我们是如何与兽人拼杀，这个世界在他眼从来不是安全和平的。他希望自己能成为一名英雄，一个站在前线，与真正的邪恶对抗的战士。他是个优秀的孩子，对吗？”

“是啊。如果这世上每一个男孩都像蒂海尔这样优秀，那么这世上恐怕已经没有悲剧了。”

泽林没有多说什么，或许这时候，任何言语都是徒劳的。他见识过太多失去孩子的父亲，白发人送黑发人总是令人伤心，一个有着无限可能的孩子的生命就这样画上极不圆满的句号，塔里昂不是第一个，恐怕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我支持蒂海尔的决定，为此，攸瑞丝还对我生气，认为我不应该让孩子和我一样在黑门受苦。”塔里昂苦笑着，他眨了眨眼睛，深吸口气，像是在尽可能压下眼角将要涌出的泪滴。“说不定等我再次见到攸瑞丝的时候，她还会指责我，为什么不肯按照她的想法，让蒂海尔与他的外公一起离开，这样，他也不会……这是我的错，我当时真应该让他离开的。”

泽林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拍了拍塔里昂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