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甸国王德马温被刺杀了。

这个消息像是枚炸弹，炸开了早已在闷烧下冒气泡的水面。原本人们都认为，德马温前往上亚甸地区是为了和亨赛特谈判，等谈判结束后，无论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都会以最快速度调集军队，征召伯爵和男爵们的士兵，去平定弗坚的叛乱，来震慑那些图谋不轨的宵小。但当他遇刺后，形势急转直下，至少有三名男爵开始征召效忠于自己的军队，并且封锁了范格堡通往自己领地的道路。更多的男爵和伯爵则保持沉默，没有人为德马温的死而哀悼，也没有人站出来发表意见。当外界为德马温遇刺而感到震惊时，亚甸却陷入了一阵不同寻常的死寂。

但对于更多平常人来说，这不过是又一个茶余饭后的谈资。范格堡的居民为他们的国王服丧，泰莫利亚的人们依然在谈论他们将来的王位将会由谁继承？是鲍尔西王子，还是拉多维德国王。科德温的人们则认为，夺取楼克马地区的时机到了，亨赛特国王也表现出了这样的意愿。不过对于泽林来说，他不想去考虑这代表着什么。国王死了，然后新的王子即位，几个贵族翻盘自立，每个人都会想趁着新王虚弱的时候上来咬一口，满载而归。等新王逐渐成长后，他又会以各种各样的宣称权和自古以来，向过去的叛徒发起战争，夺回丢失的土地。

几百年来就从未有过变化，太常见了。他不想去考虑这些事情，值得考量的实在是太多了，要是他每件事都要考虑，那他可以确定，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想要尽快离开这个世界，把所有的一切都抛在脑后，再也不去理会。

他有些累了。

当她进来的时候，他穿着衣服仰面朝上躺在床上，望着城堡的尖顶，像是在想什么。但他什么都没想，或者说，他在想着她。

“你应该把外衣脱了，上面全是灰，床单都弄脏了。”法兰茜丝卡正站在衣柜前，将脱下来的长裙挂到衣撑，放在柜子里的横梁上。现在她身上只剩下一件白色的连衣内衬，镂空的花纹让这件本就薄如蚕纱的衣服显得更单薄了。

她多么美丽。泽林发现自己不止一次这样想。她的清香，她的优雅，还有身上的混沌魔力，以及不是那么丰韵却显得别有魅力的身段，无时无刻不散发着雅致的气息，让人着迷。法兰茜丝卡总是能有办法吸引住泽林的目光，不是单纯的漂亮，而是某种更有吸引力的东西。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就仿佛夏天待在冰窖，冬日靠在火炉边一样，令人难以忘怀。

她转过身，发现泽林正盯着自己，莞尔一笑，然后站直身体，大大方方的摊开手，慢慢转了个圈，衬衣的下摆微微翘起。“漂亮吗？”

“如果我能找出来合适的形容词，那么我懂得的赞美词足以令北方最有名的语言学者感到羞愧。”

“这件衣服呢？”

“衣服没什么意义，谁会在意一朵漂亮花朵下的叶片上有几条纹路？”泽林坐起身，毫不掩饰的打量着法兰茜丝卡，他知道她喜欢这样。“今天尤瑟夫卡告诉我你回来了，我还以为她在说你终于送信来了。你这段时间一直没有消息，我都不知道你去做什么了。你一直和你的那些女同僚们在一起吗？”

“没错，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要商量的事情也太多。”法兰茜丝卡走到木桌旁，拾起一朵插在花瓶的玫瑰花，轻嗅之后，摘下一枚花瓣，扔进茶杯。花瓣漂浮在温热的水面上，卷曲、散发出一股清香。“还好我们分歧不大，否则我怀疑这件事可能会拖更久，尝尝这个，我确信这个会比上一次的更好。”

“哦，亲爱的，我不认为去强行做自己不擅长的事情是件好事，就像我从来不会认为自己是一名学者，也不会想着去学习魔法，我一向认为有些人天生就不适合做某些事情。”泽林扶着额头叹了口气。“因为我知道强行改变没有意义，与其懂得很多，倒不如专精其他一项。”

“你难道认为我的学习能力不行吗？”

“当然不，你要是不行，谁还能称得上聪明。”

法兰茜丝卡微微一笑，用汤勺在水杯搅拌几圈后，端起杯子走向泽林。“或许捧着这杯子的手属于另外一个人，你就会欣然接受了？”

“呃……”泽林垂下眼睛，桌面上的徽章轻微震动。法兰茜丝卡撇过头，打了个响指，徽章嗖的一声飞进衣柜里，然后又啪的一声关上了门。“好吧，我只是习惯性随口一说而已。”

“坏习惯就改了吧。”

“我尽量。”泽林接过水杯，扬起头将杯的饮料一饮而尽。然后，他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不是因为苦涩的味道已经腐蚀了他的味觉神经，也不是就像许多老套故事里一样，经过一段时间的联系她终于懂得什么样的饮料才适合人类的口味。

“这只是一杯水？”

“什么？”法兰茜丝卡伸出头，过了几秒后，拍了下手。“哦，一定是我拿错了。等等，我去换一个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