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的天色永远是黄昏时分。

泽林记得这个天空。

当时他和雷恩结伴前往凯尔莫汗。

“我的个老天，那么多妖灵。”

卓尔坦惊诧的望着身边正拼命厮杀的亚甸与科德温骑士，身上满是溃烂和烧伤的骑士穿着布满血与灰的盔甲，不停的挥砍着眼前的敌人，进行着永无止境的战争。血色残阳，嚎哭声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这是战争，却又不是战争。号令声，叫喊声不绝于耳，每名士兵都在重复着他们当年的战斗，却对身边走过的，与它们完全不同的两人熟视无睹。

“安静，卓尔坦。”

泽林两手握着剑柄，剑刃朝上，两眼直视前方，一步一步走在燃烧的战场上。许多战士还保留着被烧死时的模样，但有些战士已然被愤怒与仇恨扭曲了身体，变成了庞大臃肿的战斗机器，残破的盔甲碎片随意拼接在一起，仿佛是被孩子弄坏的玩具又被胶水强行扭结，彻底挡住了下面腐坏的身躯。

“如果你太吵，它们会注意到你。”

泽林轻声说道。

卓尔坦连忙捂住嘴，睁大眼睛看着四周，生怕刚才的话吸引到了什么怪物。

当护符散发出的淡金色能量场覆盖到的地方，互相拼杀的妖灵一旦被光芒笼罩便会化为一团黑烟，消失在空气。可一旦他们走开，金光褪去，妖灵骑士又会再度出现，继续他们尚未完成的战斗。

惨烈的战场，他们会不停的死去，又会不停的出现。

忽然，面前的天空变成了深色。

卓尔坦睁大了眼睛，不停的用眼神示意泽林。

那不是天空的异象，而是科德温的近千名弓箭手正分批次用箭雨压制战场。数百根箭飞向天空，宛如扑面而来的蝗虫。

“别乱动，卓尔坦。”

泽林望着正朝着他们落下的箭雨。“它们碰不到我们。现在，闭眼，闭嘴。”

箭矢如暴雨般落下，他们身边的骑士，无论是科德温人还是亚甸人，都纷纷箭倒地，但无数的飞箭碰到能量场的瞬间，就像是遇到了烈阳的积雪，还未彻底穿过屏障，就在半空变为了烟尘。泽林绷紧嘴，闭上眼睛，以防落下的妖灵尘洒到眼里去。

卓尔坦像是一下子变成了一个雪人。虽然泽林也好不到什么地方去。

“唔……”矮人喉咙里发出一阵不悦的咕噜声。他一边甩掉头发和胡子里的粉尘，同时迈开步子，尽快跟上泽林。“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可以认为”泽林顿了顿，晃了晃脑袋甩掉额头上的东西。“某种灵魂留下的粉末，还是一种有用的法术材料，粘在皮肤上不会造成伤害，但是如此吃进嘴里……我还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不用担心，你最多只会做一天噩梦。”

“我们还是快走吧，泽林。”卓尔坦警惕的望着身边来来往往的妖灵战士，他们两人就像是透明人一样走进战场。忽然，矮人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等等，我们，我们是在往南走吗？”

“没错。”

“可是我们出发的时候是正午，太阳应该正在往西走，也就是说在我们的右手边，但现在我们正面朝着这该死黑太阳。”卓尔坦看着天空的一轮黑日。“真是不详。老实说我不喜欢迷信，但是……这黑太阳……我讨厌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流血泪的独眼怪物在天上看着我们一样。”

“所以就别去看它。”泽林继续向前走。挂在脖颈上的护符散发着柔和的光。他知道迷雾会使人丧失方向感，而且这里面的一切都是虚假的，无论是战士，还是天空的太阳。但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因为妖灵战士的剑可以杀死任何闯入者，天空的流矢更是致命的威胁。无论多么强大的人都无法在解除诅咒前，或者没有保护的情况下穿过，谁能杀死一群会不停重生的对手呢？

“放心，卓尔坦。”泽林垂下眼睛。“天上不会忽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你，而且我们也没走错路，这个护符会指引我们。看它所指的方向。”

护符的外围是一个金属圈，内部则是可以旋转的雕刻着符的铁片。铁片有符的一面永远面朝南方，无论迷雾给予他们什么样的方向感，他们都不会走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