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踏着松软的泥土，穿过一片桤木林。

到了一片空地。空地上长着一棵巨大的山毛榉，繁茂的枝叶和累累山毛榉坚果下，有一栋茅草屋，炊烟缓缓升起，萦绕在树枝间。两只鸡在篱笆后的院子里跑，马厩有三匹马，每一匹马的价钱都足以买下这栋茅草屋二十次以上。泽林在心给马匹估了个价，然后催马走向旅店外围。外围有一对驴拉着一辆货车停在那里。驾车的人坐在货车上，嘴里叼着狗尾草，撇着眼盯着狩魔猎人，直到他走进旅店，把马匹的缰绳交给等在一旁的马童为止。

这是齐格菲从骑士团挑出一匹马借给他的。

推开门，旅店的喧嚣扑面而来。

“大人。”柜台后的酒馆老板弯下腰，咧开嘴，露出后面的一颗黑牙。“您需要休息？还是一顿美味的晚餐？我们有刚刚捕到的鱼，很新鲜，还有冰窖里取出来啤酒。”

泽林知道自己看起来不像是贵族，但洛穆涅如今到处都是大人物。要么是有钱人，要么是贵族或骑士，或者动动手指就能毁掉这栋茅草屋的术士。这对做生意的人来说是个机会，也是危机。

“来杯酒，柠檬酒。”泽林胳膊肘撑在柜台上，放下一枚杜卡特，这是科德温的官方货币，而这里就在科德温境内。“一杯就够了，要好的，越凉越好。”

酒馆老板把钱币放进围裙的口袋里。

“请稍等，马上就来。”

老板绕过柜台，走向后门。门关上前，泽林看到他打开地窖门，顺着梯子爬了下去。

忽然，酒馆响起了一个洪亮的噪音。

“嗨，带着把黑刀的。”一个蓄着大胡子的男人高声叫道，他眯着眼睛，脸颊发红，身前的桌子上扔满了吃剩的虾壳和啤酒沫。“干嘛喝那没味的尿？瑞达尼亚的啤酒才是最好的！”

泽林撇着眼，打量着对方。大胡子面前的两个人也转过身来，带着醉意的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他们的衬衣上没任何明显的标志，但他们把战袍脱下来扔到了一旁，泽林隐约注意到上面有玫瑰标志。

是瑞达尼亚人。

泽林没有理会他们。

“你是不是在喝尼弗迦德柠檬？你是尼弗迦德人吗？小子，说话啊！黑衣狗也走到这片土地上来了？为什么没人把黑衣狗的脑袋砍下来装袋子里扔给恩希尔？这是个哑巴吗？”

“说不定是被砍了一条腿。”另一个人说着，打了个酒嗝。“欧飞尔的皇帝都会把男人阉了才允许他们走进宫廷，说不定尼弗迦德的皇帝也有这样的喜好！哑巴狗，叫两声啊。”

桌子上响起了快活的笑声。

“他为什么不说话？不会说通用语吗？还是只会像鸟一样喳喳叫？”

“因为我在考虑，你这身烂皮刮下来能不能够做成双靴子。”泽林斜着眼，冷冷的说道。“知道为什么我的剑是黑色的吗？因为凝固的血太多了，我懒得擦去，反正很快就有新的血来清洗它。”

这两个男人闭上了嘴。

泽林撇着眼看着他们，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的敲着。瑞达尼亚的骑士在这里，根据战袍可以判断，有可能是烈焰蔷薇骑士团的成员。罗契曾说过，鲍尔西王子和阿奈丝公主失踪后，科德温、瑞达尼亚人都想办法寻找他们，泰莫利亚的伯爵男爵们也是。他们可不是出于好心，既然这里有烈焰蔷薇骑士团的成员，或许他们也是和齐格菲的手下一样，为了在此寻找失踪的车队。泽林沉思着，那两个骑士又忙着嘲笑其他人去了。泽林仔细听着他们之间的交谈，试着能不能在里面找出一些线索。

听起来，他们在这里找人，但没有透露出寻找什么人的线索。剩下的大多是抱怨，抱怨利达堡太过拥挤，抱怨不允许他们这些高尚的骑士进入洛穆涅，抱怨这里有太多亵神的术士。

“只有折断魔杖，烧毁书本，推平高塔，扔掉黑猫的术士才能得到救赎，抛弃一切魔法和亵渎的知识，然后通过劳动来清洗身上的罪恶，才能最终获得天神的宽恕。至于那些仍然待在实验室里，做着恶心勾当的术士，都应该用木椿刺穿烧死，才能对得起天神的土地！”

“还有那些书本。你敢相信吗？诺维格瑞的停尸间里，那些混蛋术士给每一个尸体都涂抹恶心的魔药，好让尸体永远保持生前的模样。我用我的剑打赌，这些渎神者肯定是想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用他们的黑暗魔法亵渎尸体！”

泽林抿着嘴。

他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魔药叫福尔马林、术士叫医生，地点在停尸间。

“反正过去几百年来下葬的人都没有摸过什么魔药，也不需要术士。这些术士这样做，肯定有阴谋！我的一个朋友那天亲眼看见，他们把尸体里的东西刨出来，泡在绿色的魔药里。国王陛下就应该把奥森弗特的学院关了！那里面的混蛋既不敬神，也不虔诚，一群老术士交出一群小术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