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雅间内如此年轻的师娘称呼自己为“小元夕”,元夕只当是师父在与师娘提起自己的时候这般称呼自己的,也就没多想,而是对上官子陌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认认真真说道:“元夕,见过师娘!”
站在元夕身旁的吕关雎犹豫了一下,也对这位看起来与自己同龄的郡主施了一礼,轻声说道:“吕关雎,见过师娘!”
上官子陌一下子愣住了,好似“师娘”这个称呼不是在称呼自己,尤其是突然冒出这么一位姑娘来,更是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在上官子陌眼中,邢云棋不过是个孩子,让这个孩子唤自己师娘,心中只有甜蜜之感,可当元夕称呼自己为师娘的时候,她就有点难为情了。
好在此时成是非从二人身后冒了出来,同样冲着上官子陌行了一礼说道:“草民成是非,见过郡主!”
上官子陌微微一笑,冲成是非说道:“什么郡主不郡主的,不用如此多礼!”
随后上前一步,站在元夕面前,微微抬头,伸手比划了一下说道:“小元夕,你都这么高了啊,竟然比我都高出半头来了,当年的你,可是比我矮上不少的。”
元夕愣了一下,疑惑道:“师娘,难道我们以前认识?我怎么不记得有此事?”
“认识啊!不过那时的你还太小,又过了这么多年,应该早就忘了,说起来,那时的我不过才五岁而已。”
上官子陌笑嘻嘻地说道,随后转头看向霍弃疾继续说道:“霍大哥,元夕果然不记得我了。”
霍弃疾轻轻点头,开口说道:“他那时不过才三岁多,不记得你也是常理,好了,都先落座吧,然后再叙旧。”
“好!”
上官子陌转头看向吕关雎,打量了几眼笑道:“莫非你是元夕的夫人?”
正在心中揣测元夕与上官子陌究竟是何关系的吕关雎闻言俏脸一红,轻声说道:“师娘,我与元夕还未成婚,眼下还不能被称为是他的夫人。”
上官子陌悄悄地看了霍弃疾一眼,随后贴近吕关雎的耳边,悄悄说道:“其实我也尚未与霍大哥成亲,要不咱们各叫各的吧,你就别管我叫师娘了。”
身为女孩子的吕关雎自然明白上官子陌的心思,微微点头,轻声说道:“好,郡主殿下可称呼我为‘关关’。”
上官子陌一挽吕关雎的胳膊,笑着说道:“你也不比称呼我为郡主,那样未必太过生疏,我比元夕还大上两岁,我看你就管我叫陌陌姐姐好了。”
“啊?这怎么行?”
吕关雎轻轻瞧了霍弃疾一眼,小声说道:“可师父那里?”
“那有什么?咱们各论各的就是了。”
说完拉着吕关雎紧挨着自己坐下。
当两位姑娘窃窃私语的时候,元夕已经带着成是非走到了霍弃疾的身边。
霍弃疾示意元夕在右手边上挨着自己坐下,成是非一拉就要坐在元夕身旁的邢云棋,小声说道:“小师弟,你年岁最小,应该挨着我坐。”
说完,不分由说,一屁股坐在元夕的身旁。
原本想挨着师兄而坐的邢云棋被成是非抢了先,气呼呼地说道:“成大哥,你,你欺负人。”
霍弃疾轻笑了一下,对邢云棋说道:“小云棋,你就坐在师父对面好了!”
听得师父发话了,邢云棋才不情愿的坐在了霍弃疾的对面。
这时,上官子陌也已拉着吕关雎在元夕与成是非的对面落座。
元夕先看了眼吕关雎,随后又瞄了眼坐在自己正对面的上官子陌,还是没有想起这位师娘是哪位故人,便开口向霍弃疾问道:“师父,我不是自小就被您给带到天虞山去了么?那我是什么时候见过师娘的?”
听元夕当着上官子陌的面这般问向自己,霍弃疾先瞪了邢云棋一眼,随后说道:“元夕啊,我虽与陌陌……郡主已定下婚约,可眼下还尚未成亲,你暂时还是先以其他称谓称呼她吧。”
说完转头看向上官子陌轻声问道:“陌陌,你看如此可好?”
上官子陌的脸也有点微红,轻轻点头道:“嗯~”
随后冲元夕甜甜一笑,“小元夕,你就与关关姑娘一样,称呼我为姐姐好了!”
这时邢云棋在一旁小声嘀咕道:“不应该是叫姑姑的么?”
话音刚落,感觉有两道目光看向自己,邢云棋忙低下头,不再吭声。
霍弃疾与上官子陌对视了一眼。
其实按照辈分,元夕唤上官子陌一声“姑姑”,却也合适。
元夕想起方才发生之事,便对霍弃疾说道:“师父,方才那二人实在是太过可恶了,可为何您对待那个张天苟与付昕翰的态度好似截然不同呢?我听小师弟说,若非有张天苟在旁煽风点火,激起大家的怒意,事情也不会愈演愈烈。”
霍弃疾看向元夕说道:“元夕,为师岂会与这二人计较?只不过是他们不识好歹,一直在那喋喋不休,就算为师选择退让半步,他们只会提出更加过分的要求,因此我才出手震慑一下。你也看见了,哪怕是我出手之后,他们依然在那里不依不饶的。因为什么?”
元夕想了想说道:“可能是师父您下手太轻了些。”
“不错,当武力达不到绝对震慑的时候,出手还不如不出手。”
随后他苦笑了一下说道:“若非是你突然出现,恐怕为师只能用些其他手段离开这里了,不过,这顿酒注定是喝不成了。”
随后他拍了拍元夕的肩膀说道:“元夕,为师且问你?若是那付昕翰执意不向为师道歉,那你会怎么做?”
元夕想了想,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霍弃疾缓缓说道:“是不是有种挫败感与无力感?你没有说出再将其打一顿的话语,那便说明为师的教诲还能谨记于心。元夕,为师之所以不愿与那个付昕翰多言,是因为为师知道,便是我开口说了,只会让他觉得更加刺耳,如此适得其反之事,为师自然不会去做。至于那个张天苟,为师是真的不希望他白白读了圣贤书。”
“为师留意到,他的靴子磨损颇为严重,衣着朴素,一看就非富家子弟,寒门读书不易,才开口提点了他几句。”
在认识了陈岁岁之后,元夕也知道人间疾苦这四个字有多么沉重,他点点头说道:“师父,可我还是觉得那个张天苟没有读书人的骨气,功利心太强。”
霍弃疾微微摇头,对元夕说道:“莫非你忘了为师的教诲了?功利心强并非坏事,只看追求功利的手段能不能被世人所接受罢了。”
“不说别的,若是那付昕翰知晓为师真实身份,你看他还会如此这般么?说到底,他与那个张天苟都是一样的,只可惜,他命不好,为师是不会当众暴露自己的身份的。”
元夕已经明白了霍弃疾的话中之意。
不过“他命不好”这四个字,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敢搭讪我霍弃疾的女人?活该你挨一巴掌!
这时酒楼的伙计进来送酒菜,并向霍弃疾问询一下是否需要再加些菜肴。
霍弃疾点头,告诉伙计,让掌柜的给安排就好了。
元夕给师父把酒倒上,又端着酒壶看向上官子陌。
上官子陌笑道:“小元夕,你们喝就好了,无需理会我们。”
随后转头看向吕关雎低声说道:“关关妹妹,我看你我二人就别喝酒了,你看如何?”
吕关雎也不是扭捏之人,与上官子陌三言两语过后,就已对这位爱笑的郡主师娘充满了好感。
轻轻点头,她拿起茶壶给上官子陌的杯子中添了一些茶水说道:“好~”
给自己酒杯斟满之后,元夕将酒壶递给成是非说道:“小非,你此前是不是喝了不少了?眼下就少喝点吧!”
成是非接过酒壶之后笑道:“待我敬过先生一杯之后,我就不再喝了。”
元夕还在好奇自己身世一事,没有急着喝酒,而是问道:“师父,您还没说我什么时候见过陌陌郡主的呢!”
要说称呼上官子陌为“姐姐”,元夕是断然不敢的。
上官子陌闻言,刚欲开口,却被霍弃疾轻轻按住手臂。
霍弃疾看向元夕说道:“当年我从雍州带你来巴州的时候,曾经途径凉州,在西凉王府暂住过几日,那时陌陌与你皆是孩童之龄,便在一起嬉戏了几日。”
“哦~”
元夕想了想,突然抬头问道:“师父,莫非那时候你就与陌陌郡主定下了婚约?”
刚端起酒杯放在嘴边的霍弃疾差点一口酒喷了出来,瞪眼说道:“休得胡说,怎么可能?”
随后轻吸一口气说道:“我与郡主的婚事,不是你这个弟子该打听的事情。”
正在眼巴巴地望着桌上菜肴不敢动筷子的邢云棋将手挡在嘴边,冲着元夕小声说道:“师兄,你还是别问了~”
霍弃疾闻言笑了笑,对元夕说道:“你看看,还是你小师弟更明事理一些。”
随后对邢云棋说道:“小云棋,在坐都不是外人,想吃便吃吧!”
邢云棋咧嘴一笑,随后又冲着看向自己的元夕小声说道:“师兄,那些事我都知道,到时候我告诉你就是了!”
元夕眼睛一亮,冲邢云棋点点头。
霍弃疾一听,手中正在夹菜的筷子一顿,抬眼看向邢云棋。
邢云棋一缩头,转眼看向上官子陌,递过去一道求救的目光。
上官子陌笑道:“小云棋不怕,你师父对你这么好,是不会惩罚你的。哦~对了,我记得这几日你好像落下了几篇书没有抄,前面抄过的是不是也忘得差不多了?圣人可是说道,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你快多吃点,带会儿好有力气抄书。”
邢云棋一听,嘴巴一撅,趴在桌子上闷闷不乐,也再无心思吃那些可口的佳肴了。
吕关雎见状,小声对上官子陌说道:“陌陌姐姐,小师弟他好像有点不开心了。”
上官子陌眨了眨眼睛说道:“没事儿,过一小会儿就好了!”
此时成是非趁机敬了霍弃疾一杯酒,放下酒杯之后,眼见邢云棋在那闷闷不乐,便小声在那逗他开心。
正惦念自己身世的元夕边吃边向师父发问道:“师父,您走的时候给我留下了一封信,说是要我将来去雍州去找您,可您怎么在凉州停顿了下来?再者说了,您不是豫州人氏么?为何又要我去雍州找您?”
霍弃疾轻轻放下手中的筷子,看向元夕说道:“元夕,师父的确有事要去雍州,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会在雍州停留很久,至于为师的身份,你是从何处得知的?”
元夕闻言,面带愧疚之色说道:“师父,是我没有听您的话,将您的名讳告诉了吕叔叔,也就是关关的父亲,平南城守将,吕一平。”
随后他又补充了一句,“师父,既然您是国师之子,又是玄一门的嫡传,何以带我一个孩子隐居在天虞山这么久?莫非是我的身世有什么问题么?”
霍弃疾轻笑了一下说道:“当初我不让你对外报出师父的名讳,就是怕你惹祸上身,毕竟你不是从玄一门出去的,而为师我也并未向天下宣称你是玄一门的弟子,如此一来,身负玄一门绝学的你容易引起江湖上其他门派的注意。”
元夕想了想说道:“师父,您的意思是会有人觊觎我的武功?”
霍弃疾点点头,继续说道:“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子,身负绝世武学,自然会有人看着眼红,就拿那个青云宗的甄北宇来说,他今日对你出手,就是为了得到我玄一门太玄功的修炼功法,此事你也知晓。”
元夕抓了抓头,不解道:“师父,不对啊,若是弟子有了玄一门嫡传弟子的这重身份,他们又怎么敢轻易对我出手呢?”
霍弃疾笑了一下,轻声说道:“因为我不想对外宣称你是玄一门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