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老子都等了多久了?还让老子等,若是延误了战机,尔等担待得起么?”
说完之后,付狩突然纵身一跃,人就向城门上飞掠而去,只是刚飞到一半,口中大喝一声“尔敢!”之后,硬生生在空中翻了个身,双脚轻踏一下城墙,人向下落去。
眼见付狩落地,城墙上的校尉轻舒一口气,示意两侧之人将弓箭收起,然后半趴着身子冲着城门下的付狩喊道:“付将军,卑职职责在身,还望莫怪。”
“呸!”
付狩恶狠狠地吐了口吐沫,抬手指向城头,“好,很好,你有种,敢不敢告诉老子你的名号,老子倒是要见识见识,究竟是哪号人物敢下令用箭射老子。”
那名校尉轻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方才若是付狩硬闯的话,他未必敢说出“放”那个字来。
当然,他也在赌那个叫付狩的人不敢赌。
况且他能有今日,与现如今已是王上的范立业密不可分。
当然,当听说那位已经真真正正当上了巴州之主之后,他也曾战战兢兢,夜不能寐过几次,后来他找到自己的老朋友曲大志喝了几顿酒之后,便又不怕了。
他不信那位王上还会记得那夜发生之事。
他有些记不得那夜王上的手是不是扶在了他的屁股上,可每次他与曲大志喝酒的时候,他总会言之凿凿地说,他的屁股,一定是被摸过的。
曲大志没说信,也没说不信,但是他贺力的的确确从一名士兵,成为了一名军官。
而他这个军官,正是王上亲口从楚将军那里要来的。
孑然一身来到云上城的范立业,第一个亲信,就是他贺力。
他贺力没什么大的能耐,他最大的能耐,就是遵命,遵守范立业的命令。
当范立业前往平南城的时候,他原本也想跟着去的,可他却被范立业留了下来,然后被楚云飞任命为守城校尉。
他就是在这座城门目送范立业离去的,又是在这座城门,再次见到了范立业的归来。
范立业入城的时候只对他说了一个字,“好!”
跪在地上的他突然红了眼,这是他这辈子听过的最好听的话。
连那个功夫最厉害的少年将军入城时也对他点头致意。
他可不止一次从还不是王上的范立业口中听他说过,若是能得元夕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范立业说这话的时候,是对他的师姐魏青青说的。
贺力看得出来,范立业的眼睛看向魏青青的时候,眼睛里都是有话的。
可他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有时候他会发现自己追随的这位殿下似乎想要找他说上一说心里话,都被他找个借口躲开了。
他知道,有些人死于话多,而有些人,则会死于知道的太多。
他只是个下人而已,便是当了官,他也是下人。
清了清嗓子,挺起胸膛,他朗声说道:“既然付将军问了,卑职自当报上名号,我叫……”
“他叫贺力,是本王的人!”
一道声音从贺力身后传来,打断了贺力的话。
范立业快步走上城门之上,拍了拍贺力的肩膀,与之并肩站立。
“王,王,王上……”
见范立业竟是亲临于此,贺力被吓了一跳,赶忙要跪下行礼。
“免了吧,尔等也无需多礼!”
范立业伸手拉住贺力,眼前没由来得又浮现起那夜见过的那片白,便又松了手。
贺力被范立业这么一拉,正要起身,见其又松开了手,不知范立业此举是何意,跪也不敢跪,起又不敢起,就那么半蹲着,陪着笑。
范立业见状,突然觉得好笑,心中阴霾略减,轻声说道:“身后站着便是!”
说完便看向城门下。
付狩已下了马,半跪于地,身后一众士卒也纷纷跪在地上,随付狩一起高声喊道:“见过王上!”
“诸位请起!”
范立业没有急着下令打开城门,而是问道:“付将军,城内兵马被敌军所缠,魏将军为保云上城之安危,无法对你施以援手,你莫要记恨于他才是。”
付狩一拱手说道:“王上,我付狩不是小肚鸡肠之人,此事自是不会放在心上,眼下我已赶到云上城,还望王上下令,我即刻率军去助魏将军一臂之力。”
未等范立业再问,他又继续说道:“王上,与微臣交战的那路人马大约有一万五千人,与我厮杀一阵之后,双方折损近千人马之后,他们突然鸣金收兵,改道向南,似乎是要直奔平南城而去,臣惦念王上安危,便没有追去,不过臣已分别派人给吕将军与马将军送信过去,想必他们一定会有所防范。”
“况且若是我们只要能守住云上城,再做关门打狗一事,应是容易得很。”
范立业一听,稍加思索,便命贺力打开城门,自己也向城门楼下走去。
付狩将马交由身旁近卫牵引,自己快步上前,走进城门后,跪身于范立业身前,再次行礼:“王上,属下无能,与贼人人大战,折损九百八十一名弟兄,请王上责罚。”
范立业伸手扶起跪在地上的付狩,叹了口气说道:“付将军言重了,你能赶来,本王已是喜出望外了,你说的不错,眼下我们要做的,就是趁此机会将荆州的主力军拦在云上城外,甚至将他们打败,我们才有生机,眼下不是叙旧之时,你且随本王速去城东,出城去助魏大将军一臂之力。”
“是!”
付狩起身,然后转头看了贺力一眼,冲他笑了一下。
贺力忽然觉得付狩这个笑,有些恐怖。
然后,他就睁大了眼睛,嘴巴张得大大的,却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一把尖刀,从他背后扎了出来,刀尖上,还滴着血。
同样低着血的,还有范立业身前的那把剑。
剑,是付狩的剑。
“为……为……为什么?”
范立业艰难地问了一句。
“良禽择木而栖!”
付狩轻声说了一句,缓缓抽出自己的剑,从怀中掏出一条锦帕,擦了擦剑上的血,对着已倒在地上轻轻抽搐的范立业说道:“你要是再多信我一点点,我也不会做出今日之事来的。”
“告诉你,老子这辈子最恨的事,就是被威胁!”
说完,他抬脚踩在范立业的脸上,鄙夷道:“你除了姓范,你还有什么能耐?没有元夕那个小子在身边,你什么都不是。”
范立业已经什么话都听不到了,因为他死了。
可在他咽气的那一刻,他的脸上竟然不是痛苦的,若是自己看的话,竟然还有一丝笑意。
因为在临死之前,他脑海中最后出现的人,是魏青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