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话说得,我杀你作甚?”说罢,当当当的敲响了铜锣,扯着嗓子高喊道:“战事结束了,自即日起,店铺可以照常经营,百姓可以照常外出,天下太平咯。”
一边敲锣哟呵着,一边继续往前走,很快消失在胡同口。
男子还在懵懵然时,隔壁的街门打开,一个十五六的干瘦少年走出来。
“马叔,能出门了吗?”他不得不出门,母亲还病着呢,需要去买药。
之前倒是想出门,为了母亲他不怕大秦军队,可惜店铺都关门了,那种情况下根本叫不开。
汉子摇摇头,紧接着又点点头,“那人说,能出门了。”
少年面露喜色,回屋取了铜钱,撒腿往药铺跑。
汉子在背后张张嘴想叫住那孩子,可惜片刻的功夫,那孩子就转弯看不见了。
少年提心吊胆的来到商业街,这里很多店铺还关着门,不过已经在陆续开门了。
他看到每一个开门的店老板或者是店伙计都“鬼鬼祟祟”的,好似下一刻就能丢了命似的。
街道上是巡逻的秦军,他左右张望的时候,险些和斜刺里走出来的秦军撞上,整个人吓得抖如筛糠。
前边的小队长攥着他瘦骨嶙峋的手臂,将人拎起来。
“跑什么,小心摔着。”
少年大气都不敢喘,眼神紧缩的盯着对方腰间的佩刀,就怕对方下一刻拔出来。
“傻啦?”小队长抬手在他眼前挥舞着,“这是往哪儿去?”
少年回过神来,抬手指了指前边的药铺,“我娘……抓药……”
“去吧。”小队长抬抬下巴,“这些店家还真是,都说战事结束了,一个个的探头探脑,咱们说话咋就没人信呢。”
“头儿,咱们可是刚端了北黎的皇族和那些文武百官,皇宫杀的血流成河,人家害怕在所难免。”
“难免个屁。”小队长回头瞪了手下的兄弟一眼,“真要屠城,他们早没命了,赶紧的继续巡逻。”
一行人排着队列走向对面的胡同。
“晌午我就啃了个馒头,现在肚子都饿了,不知道晚上吃啥。”
“我知道,听其他队的兄弟说,城外架起了锅,今晚有肉汤,饼管够。”
“肉汤啊,好些日子没吃了,晚上我可得多喝几碗。”
“你说宫里吃啥?”
“你问我我问谁去,陛下跟着咱们啃了一年的干粮了,现在打下北黎,可不得好好吃一顿。”
“可拉倒吧,能吃的多好,我可馋死那肉酱了,等天下安定,临仙楼开到这里,我非得吃上十个八个肉酱饼不可。”
少年听着他们的谈话,眼神里带着迷茫。
他的国家灭亡了,这些侵略者居然没有斩杀普通百姓,怎么想都觉得可疑。
自古打仗,多少百姓惨遭屠戮,为什么霸州会这么的……
平和?
恍恍惚惚的抓了药回到家中,蹲在院子里给母亲煎药。
屋里是母亲偶尔的咳嗽声,声音尖锐,好似要把内脏给咳出来。
肉汤?
秦军有多少人?
几万人应该有吧?
这么多人,得做多少肉汤啊。
想想自己,从记事起到现在,好像只吃过三次肉,距离上次吃肉已经是四五年前的事情了。
那时候爹还活着,娘身子也很好,过年的时候爹带回来一块肉,那是他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了。
煎好药,喂母亲喝下。
看着瘦到皮包骨的母亲,他掏出屋子,找了个犄角旮旯,蹲在地上无声的流泪。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八百里加急战报,从霸州传送至京都。
数日后,秦鹿接到了韩镜的亲笔书信。
信中说了此次的战况,同时还有攻下北黎的消息。
“胡言,把莫敬山寻来。”
“是!”
胡言出门交代一声,回来后见她还在看信,“夫人,成了?”
“成了。”秦鹿把信给他,“天气稍微暖和一些,我先赶往北边,你在这里着人采购粮食,别闹出乱子来。”
“跟在夫人身边这么多年,总也能学得个七七八八,夫人放心便是。”胡言知道,属于大秦的京都,就要开建了,“这两年,治下的百姓也算是粮满仓,尤其是土豆和红薯早已在市面流通,亩产三千斤,水稻和小麦的产量也提高了不少,好几个府城的老百姓都不怕饿肚子了,今年上半年,这两样农作物能普及到大半个天下,至多五年,足以遍布全国。”
“其他的等在北边种植,蔬菜这些运输不便利,没办法长途采购。”秦鹿取出绘制的地图,这一年她又进行了添加,不论是面积,还是功能,都更加的完善。
莫敬山气喘吁吁的进来,向秦鹿见礼。
“太学那边如何了?”
“回太后娘娘,目前进度和预期相符,工匠人数翻了三倍,预计三年内可以完工。”
“这边的事情你做一下交接,你儿子可否撑得起来?”
“犬子已经得到草民七分真传,自然是没问题的。”莫敬山看着桌案上的图纸,很快明白过来,“莫不是北黎已经拿下了?”
“对,开春后你且随我赶赴北边,督造大秦都城。”
莫敬山心里抑制不住的激动,忙道:“是!”
大秦当真是天命所归,攻下大盛,大破北黎,之后就是南楚了吧?
而且西边诸多小国也尽数归顺,大秦的疆域将重新达到八百多年前的大康。
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不外如是。
“回去交接一下吧,下月底出发。”
“草民告退。”
莫敬山走出皇宫,回头看了眼高达的宫墙,随后钻进马车里。
车内没有旁人,莫敬山严肃的表情维持不下去,咧开嘴直接笑成了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