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兄,大家都不是第一天混江湖的雏了,正所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在坐的各位,哪一个没做过什么脏事儿,有什么话你就明说。”
“好,那我就直说了, 我不知道师兄前些时日去找你们,有没有跟你们具体交代一下为什么他突然要选定继承人,我直说,因为当时,我,老冯,还有二公子我们是想要退出天地会另起炉灶的。”
“退会?总舵主可从来没说过这一茬的,您二位一位是总舵主的师弟,一个是关门弟子,有什么解不开的结非闹到另立门户这么严重的事情?”
可不能让他们退啊,不退会,二公子自然会带着大家一起发财,这要是真退了,好处可全落在你们几个人的头上了。
虽然大家都知道刘大炮将冯振海等人带走肯定是去开小灶去了,但也没什么嫉妒的成分,一个优秀的领导肯定必须要学会什么叫厚此薄彼,知道培养嫡系部队,这也没什么好嫉妒的,亲疏有别么,就算只是炖肉剩下的汤水,他们也已经吃得极满意了。
“我二人与师兄之间自然是没有龌龊的,不然的话师兄也不会把位置传给大炮了,然而师兄的背后, 还有延平王府啊。”
“如今大炮以潮州为根基, 也是要兴办海贸的, 这自然就与延平王的生意产生了竞争, 利益攸关啊,我们倒是愿意为大局隐忍一些,忍让一点,奈何延平王却对我们颇为不满,颇有些视我等为仇寇的意思了。”
“师兄呢,是延平王府的忠臣,这么多年咱们天地会能发展得起来,其实或多或少的也沾了一点人家的光,若只是让一些利润,舍一点利益,那也没什么,为了反清大业没什么不能忍的,但现在延平王分明是想断我们的根啊。”
“各位,咱们这些人脑袋绑在裤腰带上造反,为的是反清复明拯救天下苍生,不是为了给他们郑家当海外小岛上的守护之犬吧?”
“师兄难啊,我都替师兄觉得为难,他这人,一辈子按完人的要求来要求自己,既不能对不起咱们会中兄弟,又不能对不起他自己的主上君王,既不能对不起这天下苍生,又不能对不起忠孝节义,难啊,太难了。”
“你们也知道,鞑子皇帝亲自下的圣旨,要促进清荷同盟,二公子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尽量迂回,与这荷兰人共同创立了这西太平洋公司,此也是咱们潮州城未来能够繁荣的根本所在,就比如二公子刚刚说的那几样生意,其中好几样都得仰仗他们荷兰人,二公子说,一个管货源,一个管航道,这叫做合作共赢。”
“然而荷兰人与郑家也是世代仇敌啊,荷兰人多大船,大炮,潮州水师没有大船但小船管够,二者联合起来可能延平王也是觉得棘手吧,所以一直琢磨着破坏清荷同盟,想要把荷兰人赶出去,哎,可能也不想让我们好好做生意吧。”
说着,雷震天便将此事的前因后果,西太平洋公司如何成立,郑经所谓的四方同盟有多不靠谱,直接被罗东尼卖了个底儿掉,以及刘大炮为了保护延平王府又是如何拼尽全力的组织波特的将计就计,和未来东南亚地区的粮食战争悉数讲解了一下。
听得众人是连连感慨不已,对刘大炮的才华与格局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整个远东这么些个大大小小的势力,葡国人,荷兰人,嘤国人,勃尼岛华人,延平王府,当然还有注定最惨的吕宋本地土著,这整个亚洲所有的海上势力的一举一动完全被二公子玩弄于鼓掌之间了啊这是。
“延平郡王在背后跟二公子捅刀子,二公子却还要救他,这份气度,当真是天下无双啊。”
雷震天闻言却摇头道:“二公子如果当真只是想救延平郡王这一命,其实只要把他与罗东尼已经结成牢不可破同盟的这事儿传扬出去,这事儿自然也就破了,何必要大费如此周章,连累得吕宋地区的土著生灵涂炭。”
“莫非是二公子此举还另有深意?”
“二公子若是没有深意,我跟你们聊这些干什么,这些话又哪轮得着我来聊。”
聂风闻言道:“老雷,直说吧,二公子到底什么深意,正所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咱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哪一个没有或多或少的干过一点脏事儿。”
“二公子和咱们可不同,他将来是要青史留名,流芳百世的,天地会的面子不可以沾惹半点灰尘,所以这个事儿,接下来我要说的话,都是我老雷的自作主张,日后不管谁问,都与二公子无关。”
见众人纷纷点头,雷震天才继续道:“哎~,诸位啊,从来都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我老雷也是为了反清大业着想,痛苦万分啊。”
“有了这笔粮食,延平王府上上下下,所有人都能跟着一块发大财,跟着其余几家一块榨吕宋人的骨头渣子,没有这笔粮,他们就得跟着吕宋人一块饿死。”
“这笔粮食送到之后,谁管粮,谁管拨粮,很重要,拨给你了你发财,不拨给你你就得去死,延平王府麾下那么多的山头主义,那么多张嘴,你说这拨派粮草的事儿,到底是师兄说了算啊,还是郑经说了算啊。”
“那当然是……是……”
说到一半,却是不说了,显然,是懂雷震天的意思了。
或者说,是懂二公子的意思了。
高手啊,什么叫做权谋韬略啊,郑经肚子里那点水平,给二公子提鞋都不配啊!
马上就有人醒悟了过来,高声叫道:“我们天地会嘴里抠出来的粮,二公子费尽了心思筹来的粮,凭什么让他郑经说了算,延平王府,是他郑家一家一姓的江山吗?!”
“就是,总舵主这些年组建天地会,又为了他们延平王府鞠躬尽瘁,劳苦功高,怎么着也得册封个讨清大元帅啊。”
玄水堂的老王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没错,依我看啊,就应该让咱们陈总舵主来当这延平王府的家,陈总舵主手握粮食,让谁发财谁就发财,让谁饿死谁就饿死,延平王府的势力本来就是山头林立,郑经的威望比之老郡王更是差着十万八千里,就应该让总舵主篡了那湾湾岛上的兵财大权,自己做主,至于这天地会,当然也不能让陈总舵主分心二用,就交给二公子来继承这总舵主之位,弟兄们心服口服,皆大欢喜!”
说完,就见包括雷震天在内所有人一脸呆滞地看着他。
“怎么我……说得不对么?”
雷震天颇有些无语地道:“你没看我说得都遮遮掩掩的么,这么简单的事儿谁看不明白啊!非得说得这么透么?二公子这番算计对我都没好意思直言!”
“算了,那就索性说开了吧,此事,二公子着实已经是呕心沥血,荷兰人和葡国人都已经商量好了,然而有一个变数却是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的,那就是我师兄本人。”
“是啊,既然老王已经把话都说开了,咱们索性也就明说吧,二公子这番算计也是为了咱们天地会,也是为了这反清复明的大业,咱们反清,为的也不是他郑家一家一姓的天下,咱们要复明,复得更不是他郑家的大明,然而陈总舵主的为人,大家都了解,他怎么可能会做这种携粮自重,甚至是犯上作乱之事呢?”
“这就是二公子一直苦恼的地方啊,也是他不敢对此知情,只能由我老雷自作主张的事情所在了啊,诸位,这事儿二公子不能办,他是我天地会下一任的总舵主,不能对延平王府不忠,更不能对我师兄不孝,懂我的意思么?”
“软的不行,来硬的呗?这岂不是……岂不是咱们要先犯上作乱,挟持总舵主?”
“那当然还是要尽量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了,但若是师兄软的不吃,那,不管是黄袍加身,还是逼上梁山,也由不得他了,还请诸位能出点人手帮忙运粮,也帮着总舵主好好地管一管这些咱们从嘴里抠出来送给他的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