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好听了说,自己这是他们在远东地区无可替代的,最理想的合作伙伴,甚至是代理人,他们甚至不会介意将自己推到前面去做个皇帝之类的。
但要是往难听了说,自己对他们来说就是完美的带路党,是作用无可估量的超级大汉奸。
本质上来说,自己还是个辅助啊?!
有没有一个办法,能让自己借道荷兰人的势去制衡三藩,又能借三藩的势来制衡这些荷兰人呢?
毕竟若有个英雄辅佐也就罢了,和这些货色一块造反,谁愿意当这个辅助啊!
“中堂,中堂?”
许是这次想问题的时间有点长了,波特忍不住把刘大炮叫醒打断了他的思绪道:“中堂大人,您没事吧。”
“啊?啊,啊啊啊,没事儿没事儿,刚才想了点事儿,走神了,哎呀我这一天累得啊,真的是,不好意思啊,咱们说到哪了?”
“说道咱们合作,偷偷地成立一家公司,然后……”
刘大炮从兜里拿出了两根雪茄给他们点上,又自己点了一根吞吐了一口之后,笑着引导道:“当真是决定,将整个东印度公司的经营重心都放在远东了?”
“既然刘中堂也有建立一个国家的想法,且四位整个南方最有实力的领主都打算造反的话,加上我们的帮助,据我估算,至少割据长江以南,问题应该不大,这应该正是我们这些亡国之人的好去处,如果需要的话,我们这些人甚至十分愿意加入大明的国籍,我听说,清廷这里也是有欧洲人直接做官的。”
“嗯,南怀仁么,比利时的,好像还有几个葡萄牙人,没见过但是也都听说过,不过老实说,你们对我们的事业,具体能提供怎么样的帮助呢?”
“海军方面,我想这就不用说了,极端条件下,我甚至可以征调超过一百搜的夹板船来组成水师舰队,足以保证在整个远东地区所有的海域乃至内河中畅通无阻,天下无敌,你知道以我们的实力来说,如果我们的反叛止步于你们的长江以南的话,我们可以很轻易的截断整个长江。”
“武器方面,我们在火炮,火枪上能给你们提供的支援就不说了,我还是喜欢用钱来说事,我能跟你保证的是,我们所能筹集到的所有的钱,一口气全部拿出来的话,至少也将超过1亿两白银,如果不够的话,还可以再挖,你可能不知道我们的实力,我们仅仅在秘鲁的一个银矿,其储量就已经远远的超过了你们国家市场上所拥有的所有白银,对于你们来说,这钱几乎是无限的。”
当然这就有点吹牛逼的成分了,要说这些商人有一亿两白银以上的资产他信,甚至三亿五亿他都信,但要说他们这些做贸易的手里居然有这么多的现金,那肯定是扯淡,事到如今他们在阿姆斯特丹的股票到底还能不能变现买卖恐怕都成问题。
至于银矿,秘鲁银矿虽然存量确实很高但开采难度却也还是挺高的,而且那地方西班牙人嘤国人法国人也惦记着呢,光是加勒比海的海盗就够他们喝一壶的,这开采和运输的成本可都不低。
刘大炮也没有揭穿他,他本来也是想通过这个老勒来吓唬床底下的那四位,而果然,随着老勒的话音落下并翻译出来,以刘大炮的耳功甚至可以很清晰地听到床底下传来的倒吸一口脚气的声音。
四个大汉奸闻言眼珠子都红了。
这是什么概念,简直就是无限的钱啊!真要有这么多的钱支持我们打仗,那特么什么仗打不赢?
怪不得,这些红毛鬼子居然有鲸吞中原的野心。
抽了一口雪茄,刘大炮笑着又问道:
“不过既然决定来远东地区定居并且割据建国,为什么还要找我,而不是直接去找今天酒桌上的四位领主呢?除了吴三桂,尚、耿、孙三人的领地都靠海,也都有天然良港,至于水师,老实说老勒你既然亲自来了,我的水师肯定不会是你的对手。”
这个问题就是替床底下的四个货问的了,他知道那四个货中有三个一定会有这样的想法,自己提前替他们问了,也省得他们再去费劲试探。
“刘,你一定是在跟我开玩笑吧,他们哪里懂什么叫资产阶级,哪里懂什么叫环球商业?我们终究还是商人,即使是有了建立一个国家的心思,其目的也还是为了经商,和他们合作?他们也配?”
“不管是明还是清,据我们了解都是对商业事物管理极其严格的,极度安土重迁的政治,制度,文化,其封建、保守远远超过了欧洲的任何一个国家,我们逃离荷兰不惜远航万里来此的目的是为了创造一片商业的净土,目前来看,整个远东,只有您和我们是同类,能够理解,甚至点播我们的思想,而且您也确实是有这个能力来帮助我们实现梦想。”
“是啊中堂,这样的玩笑一点也不好笑,如果我们的合作对象不似乎您的话,与其说我们看中的是远东的这片土地,不如说我们看重的是您这个人,我们来,就是来找您进行合作来了,如果不是您的话,我们怎么可能会想要来远东定居。”
“除了您之外,我们不可能与远东的人有如此深入的合作关系,如果我么的合作破裂,我们只会选择回欧洲,我们有钱有船有航线,去哪个国家我们都会是坐上之宾。”
“哦,哈哈哈,那我真是谢谢你们的抬爱了。”
“刘,封建政治的领主都不值得我们信赖,所以关于我们的提议……”
“哦,你是说,踢开三藩我和你们偷偷的再搞一个小团体是吧”刘大炮抽了一口烟,脑瓜子飞速地转动,却是先习惯性的说了一句:“小了,格局小了啊。”
一听这话,老勒还没觉得有什么,波特却是眼珠子都忍不住一阵阵的发亮。
这话他可太熟悉了,每一次,刘大炮以这句话作为开场白的时候,接下来等待他的,都将是一场自上而下从头到脚的洗礼,都将刷新他的世界观,让他有一种跪下给刘大炮膜拜的冲动。
“您又有什么高见?请原谅我们的短视,您的智慧就如同黑夜中冉冉升起的太阳,还请您一定不吝赐教,为我们这些被自己的国家所抛弃的人们指引方向。”
“言重了,言重了,也没有那么夸张,你们被自己的国家所抛弃也未必完全是坏事,你们失去的不止是靠山,更是束缚着你们的枷锁啊,其实资本的流动本来就不应该受到国界的约束,老实说,你们能在这个时候想到我,我也感觉很是欣慰。”
“但你们的格局确实是小了,明天我可以带你们去好好参观一下这澄海城的棱堡,我认为这澄海城虽不敢说是永远不会陷落的吧,也至少可以说是固若金汤,如果只是为了保障基本的生命及财产安全,我们其实在潮州建国就已经足够了,你知道,仅仅是潮州府的面积,就已经并不比欧洲的荷兰本土更小了,没必要再进行折腾。”
“我们要掀起一场资产阶级的革命,但我们这场革命的目的绝不仅仅是为了满足一城,一域的得失,而是真正的做到席卷整个世界。”
事儿来的也算突然,刘大炮根本就没时间进行准备,尤其是考虑到自己床底下还有四个藩王在旁听,还必须得注意尺度,因此只能是即兴演讲,想到哪讲哪,为了达到将老勒与波特忽悠迷糊的目的,他已经开始胡说八道了。
“波特,老勒,我问你们,咱们资产阶级真正有力的武器是什么?是枪炮么?不,是思想,思想才是最棒的武器,我们要让全世界的资产阶级都觉醒,将世界染色成咱们资产阶级的海洋,而不是一枪一炮的去掠夺阵地,这就叫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波特和老勒听的,一愣一愣的。
“中堂,这个……有点深奥了吧,不是很懂。”
那是啊,红色的口号都应用在白色的背景之下了,刘大炮自己都迷糊,你们能听懂才见鬼了呢。
但他现在确实是还没来得及在脑子里想出什么思路来,他也是个普通人而已,下午才得知这老勒来潮州的消息,而一下午的时间里他又光和今天这一桌子王八蛋虚与委蛇斗智斗勇了,哪有时间好好的想方案,想演讲稿?
急智这玩意,总有个度。
那就先把他们侃晕呗,侃得他们迷糊了,侃得傻了,这事儿怎么也能拖几天,几天的时间应该也足够想一个详细可行的方案了,顺便还能拉他们的大旗作虎皮,吓唬床底下的四个。
于是习惯性的革命语录张口就来道:“搞革命啊,首先要认清楚一件事,谁是我们的朋友,谁是我们的敌人?革命,就是要想尽一切办法,把我们的朋友搞得多多的,敌人搞的少少的。”
“波特,老勒,你们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一群资本家了,你们甚至曾经殖民了整个世界,我本以为你们会拥有相较前瞻的眼光,没想到,你们在阴谋夺取一个国家政权的时候,还是重复了打打杀杀的老路,这和一个普通的封建领主有什么区别?这和强盗有什么差别?你们不是说要来远东定居么?怎么弄得跟殖民地似的?你们很愿意住在殖民地?”
俩人闻言,老勒还有点懵,有点迷糊了,而波特却是已经情不自禁地开始点头了:“中堂您说得对啊。”
“本质上来说,封建政权的矛盾核心在于对土地和人口的争夺,这两者也成为了政权的基石,然而资本主义与封建主义是完全不同的,因为我们是脱离土地,至少是对土地依赖大大降低了的,对于资本主义来说,我们要的是原料、市场、和生产资料。”
“所以我们为什么要坑害三藩四镇,这有意义么?为了有限的土地,去损失无限的市场、原料供应地、生产资料,这不是舍本逐末么?为什么你们觉得一个四分五裂的满清更符合我们的利益?殖民地的思想在作怪啊!波特,老勒,你们的路径依赖太严重了。”
“所以刘,你的意思是,三藩不是我们的敌人,而是我们的朋友?可是……”
吐出一口雪茄,刘大炮淡淡地道:“小了,格局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