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鯷
郑克臧却是又跪下诚恳地道:“不管是他不想来还是不能来,我,作为他的嫡长子,祖父的嫡长孙,我认为我都足以代表明郑一脉。”
刘大炮闻言不由得感慨:“你们郑家,真是每一代都好孝顺啊。”
“孝有忠孝愚孝之别,祖父当年如果愚孝的话,也就不会有郑明了。”
刘大炮闻言给了他一根烟,让他起来重新坐好,却是认可了这郑克臧代替郑经与自己话事的资格了。
反正郑家现在最值钱的也就是那点名望了,而郑家的名望又是来源于郑成功,那么使用这份名望的到底是郑成功的儿子还是郑成功的孙子,好像也没什么分别。
何况他还是陈近南的女婿,这样的话对陈近南日后统治湾湾也是有好处的,至于对他本人的心理健康有没有好处,那就不得而知了。
“坐,我虽然是丞相但我本质上也还是个生意人,所以你的打算是什么呢,你代替郑经去泉州,以世子的身份掌握恭亲王府大权?还是……干脆让他死于意外,你来当新的恭亲王?”
“回丞相话,臣……不想去泉州。”
“不想去泉州?那你想去哪?”
“潮州,澄海城,我希望我能留在您的身边。”
“啊哈?放着封疆大吏不当,来潮州?那你想做什么呢?那泉州怎么办?”
郑克臧却摇头道:“我虽然年纪小,但有些事我是看得明白的,父亲对泉州的执念太深,但其实泉州,已经是一块鸡肋了。”
“祖父,乃至于曾祖父崛起于泉州,是因为当时泉州乃是整个华夏的海贸中心,但自清军入关以来,先屠城,后禁海,泉州城内本就已是人丁凋敝,而丞相建设了澄海城之后,泉州不但已毫无海贸优势,其境内下辖百姓,尤其是有过出海经验的百姓,商人,船匠,恐怕绝大多数都已经去澄海谋生路了,这泉州哪还有什么意义?”
“如果不是如此,耿精忠又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的将泉州出让呢,甚至于若我所料不差的话,他就算让出了泉州府,其他的地方也一定不会不留后手。”
“更何况刘国轩虽然是我们郑家的大将,但……我不认为他到了汀州以后还会对我们言听计从,我就算是继承了爵位,将来等着我的,也不过是守着一个破败的泉州养老罢了,臣今年刚二十岁,不想养老,值此风云际会之时,臣还是想做一番事业的。”
刘大炮一时哑然失笑:“你小子,倒是会政治投机。”
“还请丞相恩准。”
这却是认准了,刘大炮此时缺少嫡系的这么个千载良机了,郑克臧的兵,也就是原本郑经的亲卫军,跳槽过来给自己当亲卫是差点意思的,但怎么看,也是嫡系中的嫡系了,而且自己也不好苛待他们。
“你想任什么职位?”
“丞相认为我能胜任哪个职位,臣就担任哪个职位。”
“潮州的整体军事体系,在我的规划中是一分为三的,一部分是海丰县,也就是原本的潮州镇绿营兵和续顺公府藩下兵,目前加一块是一万三千人左右,到时候会扩建一些,以我的财力养两万人,我以为是差不多的。”
“你如果想去,我可以给你一个总兵的位置,不过这里头派系众多,都是清廷的将领,起事之后会不会有人闹事儿,我也不知道,这就比较考验你的能力了。”
“第二个军事体系的活是澄海水师,澄海水师将是整个大明水师的一部分,而大明水师,又是我即将组建的这个新王朝的重中之重,预计总数量将超过十万人。”
“除了驻扎在东南亚甚至美洲的那些我根本管不着之外,我预计是澄海两万,金门一万,厦门一万,澎湖两万,总提督虽然是老勒,但澄海这边邱辉的自主权应该还是比较大的,直接汇报于我,你如果愿意,可以给邱辉做个副将。”
“但是水师的话,一方面你需要克服给邱辉做副将可能会存在的心里障碍,毕竟他以前名义上也算是你们郑家的臣子,二来就是我和老勒的关系比较复杂,我不确定你能不能理解,但如果你想要更进一步在水师的体系内晋升,就必须有游刃有余的处理我和老勒之间关系的本事。”
“第三个方向就是澄海城了,澄海城的兵可以算作我和陛下的亲卫了,还记得我说的三月大比么,澎湖与海丰两镇中表现最突出的营会赐名卫国营,将负责整个澄海城门和城墙的防守,我预计进行一定扩编后要达到四千人。”
“我天地会的铁血少年团在正式起兵之后会更名成建国营,人数大概一到两千之间,负责我和陛下的人身安全,也是未来大明的中高层军官后备役,可以当做军校来看。”
“另外呢,罗东尼的小兄弟,拉米西会组建一支由西班牙人、荷兰人、葡萄牙人和澄海本地人共同组建的军队,驻扎在城内作为机动部队,不过实质上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儿,这些人主要是保护大资本家的,不仅包括欧洲资本家,也包括国内的十大商会,其中的潮州本地人也是十大商会的子弟兵,三千多人的样子,我叫他们爱国营。”
“这么来看的话,我确实是还需要一支负责城内巡逻维护治安,以及应对突发状况的一营嫡系,有时候也会负责帮助澄海的捕快抓个贼什么的,你可以带着你的嫡系兵马担任此职。”
“不过这种京师驻兵你想扩编的话可能也有限,能有个三千人就是极限了,况且在京师维持治安工作无论如何,肯定是不会太好做的。”
郑克臧想都没想便道:“我做这个,维护澄海城治安。”
维护首都治安和巡查,看上去职位不高,也远比不上在外面当总兵威风,甚至于每天可能都会有各种各样的琐碎事情烦心,但每天接触的人必然都是权力的核心层,他本就有着亲王的爵位在身,又有名望,干个三年五载好好打牢基础,随时以后想拿到实权还不容易?
“啧,到底是年轻啊,那行吧,那就给你们赐名护国营吧,卫国、建国、爱国、护国,共同组成澄海四大营,四大营之上组建殿前兵马司,由雷震天担任殿前指挥使,从二品,你们四个营各领将军职,正三品。”
郑克臧闻言很是激动不已,连忙道:“多谢丞相厚爱,多谢丞相,末将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只是……”
“只是什么?”
“四大营加一块才一万兵马拱卫京师,会不会,少了点?”
“不少了,维持治安,保证我和百姓们的财产和生命安全足够用了。再多的话太耗费国帑了,城里也没那么大地方建兵营,只要训练足够,装备配齐,兵贵精不贵多么。”
“真要是有朝一日兵临城下,且不说海丰不是还有两万兵可以互相倚仗,潮州水师也不是不能陆战,最关键的是,潮州是个工业城市,工人稍微操练一下就能当兵用,守城足够了,甚至乱世之中资本家是不可能不练兵的。”
“原来如此,丞相高瞻远瞩,真不愧是鬼神之谋。”
“这个马屁拍得可没什么水准,郑经那头你自处理好,你能成为我的嫡系,我很高兴,我现在正是用人之时,且手头上确实是无人可用,你还年轻,又有郑家的名望傍身,只要实心用事,待我功成之日,官居一品不在话下。”
“是,那……您看岛内的宗室,要如何处置呢,您,要不要见见。”
刘大炮闻言也是纠结良久,最终摇了摇头道:“不见了吧。”
承天府内是有很多很多前明宗室的,什么鲁王宁王辽东巴王宁乐安王,等等等等,甚至这些大大小小的宗室拉出来都能单独组成一个营。
神州陆沉了么,除了死了的,除了一批跟随永历逃往缅甸的,绝大多数有名有姓的藩王都投奔郑家来了,这也是郑家声望最大的来源和底气,郑成功时期还能好吃好喝伺候着,到了郑经时期,郑经自己都捉襟见肘,慢慢的自然也就养不起了,自然也就越来越不招人待见了。
刘大炮呢,也烦得慌,这就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啊呸,是尊天子以讨不臣的坏处了。
这帮人接到潮州去,是不是得自己养着?甚至于是不是还得给他们王庄之类的,再去侵占百姓的良田?
客观来说,明末时百姓过得这么惨,这些皇亲国戚一个个的都是有责任的。
再者,开铺面卖绣花针,明朝素来都是买卖不大架子不小,眼下诸事艰难,清廷势大,或许不会有什么幺蛾子,若是战事不顺,那也是万事休提,可要是万事顺利了呢?
只怕是刚刚有一点起色,这帮人也是要指手画脚,甚至挑拨九难与自己的君臣关系的,万一万一九难再给自己整个衣带诏之类的,自己可受不了。
以曹操的雄才大略,晚年也被那帮汉臣逼得左支右拙,狼狈不堪,自己在权谋二字上可是远远不如曹操的。
最关键的是,这批根正苗红的藩王,不用多,有一个落到那吴三桂或者耿精忠之流的手里,搞不好日后就是一场大祸,他就是长一颗天大的心,也定然是万万不敢相信吴三桂对他,或是对九难的忠心的。
所以刘大炮这头,是真懒得见他们,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道:“这不还有几个月才能起兵呢么,先让他们在岛上待着吧”。
郑克臧试探性地问道:“海路有风险,丞相忠君爱国,将其接去内地供养,海上遇到风暴,若是船翻人亡,或是海盗劫掠……”
刘大炮立马拒绝道:“你开什么玩笑,我可是大明的忠臣,海难海盗,藩王暴死,听起来多么的……”
“顺耳?”
“顺耳个屁,智商大于八岁就知道这是我弄死的,我是忠臣,忠臣,你滴明白?”
“那,那要如何安顿他们?”
“哎~,没事儿,船到桥头自然直,此事,就交给你来安排了,我相信你,能安排好的,就让他们在湾湾,颐养天年吧。”
“颐养天年?是,臣明白了。”
心想,这莫非是丞相给我的考验?
这其中……会不会另有什么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