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下去吧。”张让刻意压了压声音,但这却令他本就奇怪的声音更显怪气。
“诺。”在旁服侍的诸人一并躬身,接着倒退着离开了房间。
“这蛾贼子作乱至今,多久了?”
左丰眉毛一皱,旋即答道:“回侯爷,已是一年有余。”
张让捏着手中那由二十八颗夜明珠串成的珠联,双眼时而打量着屋顶,时而看着自己埋在蚕丝被中的双腿,良久才道:“数万大军,作战经年。单是军饷,便要以亿计数。若再加上封赏抚恤,恐怕没个二三十亿不能够啊。”
左丰是个聪明人,张让这一说,他心中便已猜到了七八分:“孩儿此去定要替侯爷分忧。”
“你是个聪明人。”张让眉眼一舒,这还是自遇刺以来,他第一次露出笑容,“这次平叛,可耗了陛下不少铜钱啊。而那些世家大族,家里的钱山可都没动过呢。李儿,你此番前往,就放手去干,不必有太过的顾虑。”
“孩儿明白。”左丰虽面不改色,可心中,却已乐开了花,张让让他放手去干,那凭他的能力,还不能收上几千车的财帛?
左丰正暗自乐呵,顶上的张让却忽然“咳”了一声。
“侯爷有何吩咐?”左丰赶忙收起心中的歪念,背弯得更低了。
“卢将军连破贼寇十余万,功塞天地。但子干兄毕竟年纪大了,连续作战一年有余,该休息一下了。”
左丰心下一惊,但还是满口答应下来:“孩儿明白。”
从张让府上出来时,左丰眼中的阴郁虽然不减,但心中却是乐开了花。因为刚才,张让已经替他指明了前路,他只要沿着这条路去走,不仅不会有任何风险,而且还能大捞一笔,赚得盘满钵满。
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左丰见了钱,手脚也不禁快了许些,领旨的第三天,便点起了劳军用的钱帛,并从留守雒阳的北军之中,点了一个五百人的满编曲,押着钱帛,浩浩荡荡地上路了。
使团出发的那一天,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人们远远地围在道上,悄悄地讨论着这支由远而近,再由近至远的队伍。有的说:“是不是又要抓谁啊?”
有的说:“去去去,抓人哪有不用囚车的?再说了,没听到消息吗?这一次是去劳军。”
又有的说:“不对啊,这最近一年,劳动北军护卫的使者,总共就两个,而这两个,最后都押着一个大员回来呢,这一次,说不定也是如此。”
争论不已的人们都没有注意到,在他们身边,一个戴着竹笠,穿着白袍的人,悄悄地抹了把眼角。这个人,正是当日在长社一把火烧退八万黄巾军的袁绍。
“公子。”忽地,袁绍耳边,传来一把带着三分孤傲,三分倦惰,四分尊敬的声音。
袁绍闻声转头,只见说话的青年一裘深衣,深目高鼻,脸上粉黛微施,气质雍容俊雅,捏着绣花锦囊的左手,手指修长,扶着腰间银剑的右手,手指白皙。
“让兄弟们回去吧,”袁绍薄唇微动嘴角带着一丝苦涩的笑意,“我改主意了。”
青年眸眼一动:“诺。”然后就消失在人群之中。
袁绍留在原地看了一会,直到左丰所乘的马车消失在道路尽头,才转身往远离官道的小树林走去。
深衣青年早就在那里等候了,而且他身边,还多了十一二人,都是一身黑衣,黑布蒙脸,腰背弓弩。
“不知公子接下来,有何打算?”深衣青年迎上前一步,拱手行礼道。
“箭矢只能杀奸佞一人,可天下之奸佞,又何止百人?”袁绍摇了摇头,伸手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只有靠这,方可还这天下一个河清海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