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祯心中,忽地生出想逃离黑齿影寒的感觉,因为随着了解的渐渐深入,他内心之中,对盈儿对了一种感觉,这感觉像畏惧,也像惶恐。因为他实在不敢想象,若是盈儿将用来对付沈一行等人的手段用在自己身上,自己会被修理成什么样子。
当沈一行挥刀砍向黑齿影寒脖颈的那电光火石之间,黑齿影寒身子一翻,“咻”的一声,箭矢破空而出,直刺沈一行面门,沈一行不慌不忙,手腕一拧,“乒”地将箭矢击飞。
黑齿影寒趁着这一空挡,双脚一收,用力一蹬地,整个儿跃上半空,左手一扬,一把沙土劈头盖脸地砸向沈一行。沈一行左臂一扬,挡下所有飞向自己眼睛的尘土。
若换做他人处于黑齿影寒的位置,到这个时候,也该是黔驴技穷了。但对黑齿影寒而言,刚刚的这一切,仿佛都只是热身,沈一行刚以手遮面,便觉得心下一惊,右手狼牙刀急忙上举,但刚举过头,就传来“乒”的刀刃碰撞声。
原来黑齿影寒用一条细藤蔓将自己的右腕与环首刀的刀柄连在一块,如此一来,即便她放开了刀柄,也能及时将刀收回。
但沈一行终究是沈一行,黑齿影寒机关算尽,却还是被他堪堪躲开,现在黑齿影寒招式以老,两人眼看着又要恢复到片刻之前的正面对决中去,要是这样,不用多久,落败的依旧是黑齿影寒。但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令梁祯目瞪口呆——黑齿影寒竟是张开双臂撞向沈一行。
沈一行虽躲开了黑齿影寒前面的数招,但自己的精力也大为消耗,再加上对黑齿影寒这一手可是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没等他反应过来,温香软玉便已入怀。
暗红色的血液,慢慢地从沈一行上弯的嘴角中流出,他至死都在笑,只是旁人以无法得知,他这笑意是不甘,还是满足。
沈一行死于袖箭,这是一种比手弩还凶狠的杀器,箭长仅七寸,平时藏于小臂之下。而在此之前,就连梁祯也不知道,黑齿影寒身上,竟然还带着如此恐怖的玩意。
梁祯艰难地坐起身子,看着沈一行脸上古怪而恐怖的笑容,心中忽地一个机灵:他是死于袖箭?还是死于盈儿的笑容?
黑齿影寒取走了沈一行的狼牙刀,这把刀太过有名,以至于拿着它,就能震住彩石寨中的一众人等。
梁祯看着黑齿影寒的背影,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魂魄,正一点点地被从体内抽出,直到最后,他完全不受控制地说出了在心中盘踞多时的话:“我有点……有点怕你……”
“我也怕。”黑齿影寒没有停下赶车的动作,甚至连头也没有回。
听黑齿影寒这么一说,梁祯竟是心下一松,就算堵在心口多日的那口浊气,终于吐出了一般:“你怕……怕我什么?”
“有些事,还是不说破为好。”
黑齿影寒没说,但梁祯已隐隐猜到,她所担心的,正是世祖皇帝当年的故事。(注:1)
“盈儿,若真有那天。”梁祯左手握着右手的手腕,一点点地举起那把小匕首,并将它贴在自己额下垂下的发鬓上,微一用力,便割下一簇,“你就拿这发,来取我人头。”
黑齿影寒猛地一拉马缰,拉车的马痛嘶一声,停下脚步。
“你!你……”
梁祯盯着她伤波涌动的眸子,一字一顿道:“你我都知道,割肉煮汤情,也敌不过奸人三字言。若哪一天,我真的连‘故剑情深’都能弃之不顾,那就请你,再救我最后一次。”(注:2)
彩石寨建在大陆泽外围的一丛小丘上,西倚农田,东临泽国。寨中居住着两百多户人家。寨墙之外,还有数百间临时搭建的茅草屋,这些茅草屋,既肮又乱,且居住在里面的人,都是衣衫褴褛的男性。
“收编的流寇都在寨外。我们的人在寨子东侧,那本是寨主的大院。”黑齿影寒将马车停在一处可以俯览整个彩石寨的山丘上,此时正值黄昏,橙色的彤云之下,尽是寨中人家升起的袅袅炊烟。
“你想用三十个人控制住两千人?”
“当然不是。”黑齿影寒摇摇头,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梁祯一眼,“只是有些事,除了你,没人能做。”
“你是说拉拢之事吗?”
“嗯。”
梁祯在黑齿影寒的搀扶下从马车中坐了起来,以便更好地观察这个周长近百步的寨子以及它外面的“营房”。
“有目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