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靖的奏折只用了十天,就送到了雒阳尚书台,不出意料地,它在上呈汉帝之前,便交到了以张让为首的一干中常侍手中。
“岂有此理!这群人真的是反了!连我们的县长都敢杀!还说什么私通蛾贼!张侯,你说他们还有什么事是干不出来的吗?”栗嵩唾沫飞喷,双手不知是因为气恼还是因为“悲伤”而不停地颤抖着,“呜嗷!我的小孙子啊!我可怜的小孙子啊!”
“杀!这人必须杀!”宋典先是猛地一锤桌面,然后轻轻拍着“哀伤过度”的栗嵩的背脊,“要我说,陛下当时,就不应该取消党锢,你看现在,连武人都敢仗着他们对我们动手了。”
“都静一静!”赵忠猛地一拍桌案,“听听张侯怎么说。”
众中常侍这才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坐在屋子最内侧,神色也最是安逸的张让身上。
“诸位可还记得桓典?”张让幽幽道。
“吸”张让话音刚落,人群中便发起一阵抽气声:“张侯,您这是?”
桓典,字公雅,官拜侍御史。桓典在任上时执法无所回避,而当时人人皆俱的宦官,一旦被他抓到,也是严惩不贷,因为他经常骑一匹骢马,所以当时的雒阳中,就流传这样一句话:行行且止,避骢马御史。
后来黄巾军逼近荣阳,汉帝令桓典奉旨至荣阳督军,宦官们的日子这才恢复了正常。但因为桓典给宦官们带来的阴影实在太大,因此,当张让再次提起他时,诸位中常侍没有不害怕的。
“桓典虽然走了,但却不是被贬,因此随时可能被召回来。且最近,王允又在说什么我的门客跟张角有联系,切,这完全就是他恶意中伤。王允是在豫州作战的,可张角,却是在冀州啊。”
“对啊!对啊,这帮士人,用心真的太歹毒了。”
“但陛下对此,还没有明确表态。所以某就在想啊,陛下会不会又开始偏向士人了?”
众中常侍无不骇然,因为他们都知道,尽管汉帝默许他们弄死了吕强以及他的一族,但这默许,却是他们用数以十万计的钱帛换来的,而不是他们功勋。但现在,陛下最需要的是什么人?是能给他平叛的人!而不可否认的是,只有士人才有这个能力在短时间内平定叛乱。
“所以,某就在想啊,我等最近,还是稍稍收敛一些,以免刺激到陛下,要是再把桓典诏回来,可就不好了。”
栗嵩用力揉了好几下眼睛,硬挤出几滴眼泪:“张侯,你说得对,但我孙儿这事,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当然不是。”张让一把手,“要是就这么算了,岂不是告诉士人,我们成任人宰割的鱼肉了吗?”
“哎呀,张侯你就给句明话吧!究竟该怎么做?”栗嵩急得快要跳起来了,事关栗敬一死,他在平陶囤下的田产、家财都不知给县丞、县主薄、王晨、邹靖、梁祯等人吞了多少,那可是整个平陶县一多半的财富啊!可不能说没就没了啊,而张让不发话,他栗嵩又怎么好有动作?
“田地是不会动的,只不过是给他们打理几天罢了。”张让掰着手指头,给栗嵩分析,“家财,肯定是卷没影了的,但俗话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劝大伙都看开点。”
栗嵩点点头,因为栗敬家最值钱的,就是那占平陶县耕地一并的田地,至于他家的其他财产,跟田产相比,丢了还真不算什么事。
“接下来说人。王家势大,搬到王允前都不能动。县丞、县主薄同理,因为现在动他们,王家就会心生警惕。”
“倒是那两个武人,可以做做文章。”
“怎么做?”栗嵩拳头紧握,咬牙切齿,毕竟能报一点仇也是报仇。
“他们不是打了胜仗吗?就调邹靖到雒阳,在我们眼皮底子下,还愁治不了他的罪?”张让冷“吭”一声,“至于这梁祯嘛……”
栗嵩一跃而起,喜形于色道:“某知道,他是罪人梁冀的弟弟梁蒙之后,单凭这一条,他的司马,就可以撤了。”
“万万不可!”张让一拍桌案,“先不论梁蒙乃先帝所赦,且当今陛下即位之初,便下诏赦免了前朝所有罪犯的后代,所以,想要用这个来办梁祯,是不可能的。”
“呃……那就将梁祯也调进来,在雒阳,不怕没他的罪。”栗嵩一拍手掌,尽管这一调动会让他多花上万钱。
“你啊,就是太心急。”张让皮笑肉不笑道,“对付这种小鱼,哪用这么麻烦?”
栗嵩被张让这一绕,头都大了不少:“呃……还请张侯明示。”
张让随手抄起一份奏折,扔在地上:“凉州来报,湟中义从胡北宫伯玉、李文侯与当地豪门宋杨等作乱于凉州,杀死护羌校尉冷徽、金城太守陈懿,并胁迫凉州从事边允、韩约作为他们的首领。”
“哈?”厅中众中常侍一听,无不骇然,事关自建宁年间平定羌乱时,府库就已空竭了,故而现在官府所花的钱,很大一部分都来自大伙的“资助”,而作为天子心腹的他们,出的钱自然也不能少,现在凉州战事又起,毫无疑问,中常侍们又要大出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