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郃这话,既是在说黑齿影寒,也是在说他自己,因为他胸口的箭伤也不轻,只不过他的身体比黑齿影寒要结实不少,因此现在还能活蹦乱跳的。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黑齿影寒轻轻地扭过头,目光幽幽地看着遥远的东方,“只是不知梁司马会不会冒这个险……”
“司马与四郎情同手足,一定会赶过来的。但在司马赶来之前,郃以为,我们还是需要早作准备。”
梁祯麾下的兵卒,以步兵为主,因此从平陶赶到西套,需要九天的时间,但如果抛弃步兵,仅带着十数骑士相随的话,最多只需四天梁祯便能赶到西套,接掌这里的一切。但这两百多里路,又哪是这么好走的?不仅有大股小股的强人,更有漫天的风雪,哪一样,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
“这样,你去那些获释的百姓之中看看有没有愿意从军的。然后将所有有意愿的抽调出来,用骑士中的汉人作为他们的伍、什长,先将他们武装起来……”
“诺!”
似乎应了黑齿影寒所料,接下来的两天,鹿狂刀每天都要来找黑齿影寒“汇报”两次情况,哪怕内容只有简单的一个“安”字,其目的是什么,不言自明。
“殿下,我可以替你除掉他。”鹿狂刀的举动,就连对汉军内部关系完全没半点了解的君阳都看出不对劲了,再一次给黑齿影寒更换纱布的时候,他用极低的声音在黑齿影寒耳边说道。
黑齿影寒苦笑着摇摇头:“杀了鹿狂刀,他麾下的一百多骑定会作乱……”
“那该怎么办?殿下,你的脸色已经比不咸山的雪还要苍白了。”
“看来,我得去巡营了。”自打三天前击败白狼部以来,黑齿影寒就一直没走出过毡帐,更别说在骑士们或白狼部的牧人面前露面了,而在人心尚未归附的时候,任何一点不寻常的风吹草动,都极可能引起剧烈的动荡。
“但殿下的身体……”
“无妨……”
不久之后,两天没歇脚的张郃回来报告称,他已经组建好了一支两百人规模的步兵,随时可以接受检阅。
黑齿影寒点点头,更加坚定了自己必须在大伙面前露面的念头。于是,次日一早,她便披上血污尚在的战袍,戴着那只白色面具,手中拄着长戟,也不骑马,步行前去巡营。
她不骑马,鹿狂刀和张郃自然也不敢骑,于是一行数人慢慢地从各个匆匆集结起来的屯前走过。不得不说,张郃在治军方面颇具天赋,仅仅两天的时间,便将两百获释百姓训练得整整有条,排成一列往那一站时,气势也已隐隐有正规军的风范。步兵左侧,是一百汉军骑士,右侧则是一百胡人骑士,皆是抽刀张弓,仿佛只待一声令下,便要如猛虎下山一般,将挡在跟前的敌人撕得粉碎。
“天军果然气势非凡,白狼部之前真是愚蠢至极,有此下场,心服口服。”乌免师似乎一心要表示自己的忠诚,一捧一踩的手法玩得炉火纯青。
“少废话,献石吧。”
“呃……”乌免师一惊,心中先惊后怒:你心够狠啊,杀人还不够,还要诛心啊,这以后,我还有何脸面呆在白狼部!
黑齿影寒不知道自己能撑到什么时候,于是决定在自己还能走动的时候,再次打压乌免师和屈巴勒两位长老的威望,并顺带将白狼部的牧人分割开来。“当众献珪”便是她所想到的手段之一,尽管这极有可能会导致乌免师和屈巴勒孤注一掷,但黑齿影寒现在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
今天的天气晴好,车轮般大小的阳光悬在天际,尽管北风依旧呼啸,但黑齿影寒站在阳光下时,依旧感到一阵眩晕,身子也连连摇晃起来,最后她不得不将长戟深深地插进地里,方才好借力一点。
乌免师和屈巴勒扭捏了好一会,才扯开嗓子开始吟唱,一如几天前,他们在抢掠得手之后,吟唱本部勇士们的功绩一样。半个时辰后,“庆典”草草地结束了,然后,两位长老一并跪倒在以黑齿影寒为首的一干人面前,对着玄底赤面的“汉”字大旗连连叩头,最后共同献上白狼珪。
作为回报,乌免师获得了“族长”的头衔,管理他那营的俘虏,并且跟营中的其他新“贵”不同,除了每日都能吃肉外,他还获准享用两名营妓。屈巴勒则获得了“首席长老”的头衔,物资供应也跟乌免师看齐。
两位长老愁眉苦脸地接受了这衔头,因为虽然他们的物质享受又恢复了,地位也更尊隆了,但他们在族人们心中的地位,则彻底跌至谷底,因为他们不但要用部落的物产来供应汉军,还得给汉军凑齐三十名营妓,而这些人,可都是某位牧人的妻子或女儿啊。如此一来,又怎能继续得到族人的爱戴?
黑齿影寒给了鹿狂刀一点小甜头——车步轸的两个女儿,都是白狼部中数一数二的美人。鹿狂刀放声大笑,口中连呼“万岁”,当即就领着这两人入自己的毡帐中享受去了,至于他前几天“司马不至,绝不卸甲”的豪言,则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