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将士们追随将军数十年,辗转万里,为的,不就是今天吗?”
李孝儒的最后一句,才是最为致命的一击,因为这话惊醒了董卓,如果此刻撤军,则不单将自己的命门暴露给政敌,而且会寒了自己的追随者的心,追随者的心一寒,这队伍自然就会散了。
“好!下令全军,立刻向北邙山开拔!”董卓一锤桌子,“既然已退无可退,那就霸王硬上弓吧。”
董卓的部队虽然都是骑兵,但雒阳毕竟没有像西州那样可供骑兵任意驱驰的原野,加上董卓在收到消息后,还迟疑了好一会,而且天色已晚,董卓等人人生路不熟,想快也快不起来,因此当董卓率领部队追上汉帝及陈留王等人时,却惊讶地发现,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
捷足先登的人是尚书卢植以及河南中部掾闵贡。原来,袁术、吴匡等人攻打皇宫的时候,卢植正在宫中值守,因此正好撞见张让、段珪等人慌不择路地裹挟汉帝等人往外逃,卢植当场挥戈怒斥张让,然后又叫上河南中部掾闵贡,一路追赶张让等人来到黄河边上。
雒阳城旁的黄河虽然已没有了高原上的那份桀骜与不羁,但水流也非常湍急,没有船是绝对渡不了河的。但不幸的是,这段黄河上,恰恰没有一艘船停泊,因此,张让等人就被困在了黄河边。
闵贡立功心切,三两步冲上前,连出数剑,将几个意图反抗的宦官刺死,同时大声喝道:“今不速死,吾将杀汝!”
卢植、闵贡带来的兵士虽说也不多,只有两三百人,但也远不是张让、段珪手下的那数十宦官可以对付的,因此张让无奈之下,只得跟段珪等人一起哭丧着脸对汉帝道:“臣等死,陛下自爱!”
说罢,十数人便逐一消失在黑漆漆的黄河水当中。
话说卢植等人接了汉帝,又向附近农家借了辆小车,推着汉帝及陈留王两人往就要回城。怎知没走几步,却见到官道尽头尘土飞扬,人声鼎沸,火把惶惶。
众军士大惊,人人面露惧色,独有卢植冷吭一声,长戈往地上一插,左手叉腰,直视前方如潮水般汹涌而至的骑士。
“汝等何人,见了陛下,还不速速下拜!”卢植厉声喝道,声音竟是比身后的黄河水声还要响亮。
骑士们收住缰绳,但却没有一人下马,片刻之后,才听得一阵吆喝之声,骑士们纷纷驱马往道边而去,让出大道来。
卢植定睛一看,只见来人全副披挂,背挺肩张,坐下一匹高头大马,身份定是不卑,可他的胸甲上,却并无悬挂表明身份的绶带。
“你是何人?”卢植毕竟是屡破河北黄巾的名将,因此哪怕见来者是这种阵势,也全然不惧。
“我乃大汉前将军,斄乡侯董卓。你是何人?”
“放肆!陛下和陈留王均在此,汝等还不速速下马?”卢植没有回答董卓的问题,而是指着董卓斥责起来。
“快,下马!”董卓可不敢在天子面前显摆,赶忙招呼身后的骑士们一并下马,然后匍匐于地,“臣等,参见陛下,见过陈留王。”
说完,董卓便直起身子,对卢植道:“臣等听闻陛下和陈留王为乱贼所劫,故特意赶来相救。不知陛下和陈留王可否出来与臣等一见?这样,臣等也就放心了。”
这回,轮到卢植没招了,因为他早前已经明明白白地向董卓道明,天子就在这里,而如果他现在又不让董卓与天子相见的话,那岂不是向董卓表示,是自己劫持了天子?到时候,董卓只需轻轻一挥手,就能将自己以及两百多部下全部淹死在黄河里面。
因此,卢植只能够请出汉帝,但天子毕竟是天子,哪怕落魄了,也必须比显得比旁人尊贵,因此,卢植特意让军士们牵来两匹马,让汉帝和陈留王骑着出去,但怎知,年幼的汉帝经过白天的一劫,早已失魂落魄,双腿乏力,两个军士用尽全身力气,也不能让他在马上坐稳了。倒是年纪更小的陈留王显得镇定自若,根本无需搀扶就能端坐于马上。
卢植无奈,只得让汉帝跟陈留王同乘一马去见董卓。
“臣,前将军,斄乡侯董卓,参见陛下,见过陈留王。”董卓再次匍匐于地,不过这一次,他没有立刻起来,因为汉帝已经出来了,那起来不起来,什么时候起来,就该由汉帝说了算了。
“爱卿平身。”然而,开口的却不是汉帝,而是坐在他身前的陈留王。
“臣,谢过陛下、陈留王。”董卓心中一愣,旋即汉帝与陈留王二人的优劣,也在他心中高下立判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