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祯没有直接去跟张既说这件事,而是派人去辎重屯索要了一份“处事章程”,先是自己阅读了一翻,这份章程共涉及二十五个大类,有一百四十多条,共计三千余字。
里面详细地规定了每一种情况的应对之法,甚至连每一种情况的直接责任人都写得一清二楚。换句话来说,只要这份章程能够贯彻落实,张既每日所需处理的,便仅是一些特发且重大的事,比如军需自燃,营地突遭袭击,或是毁灭性的营啸之类。
梁祯将这份章程交给了董白,并问询她的意见。
“很详尽,跟在牧场时的章程几乎一样。”这是董白的第一反应。
梁祯点点头:“那依你所见,如果我将制定这章程的人调离,这章程还能得到执行吗?”
董白肯定地点点头:“章程的生效,是因为它能保证大多数人的利益。而且大伙都知道,不按它规定的去做,会给自己惹来许多麻烦。也就是说,只要你在军士们心中的威望尚存,它就必然会得到执行。”
“我知道,这个位置可以给谁了。”梁祯笑意吟吟地看着董白。
董白眨了眨眼睛:“谁?”
“你。”梁祯点了点董白的小鼻子,“当然,实际管事的,是辎重曲的副官。你呢,就好好积累经验,等我们在并州有了立足之地后。家里开支,就得倚靠你了。”
梁祯知道,如果想要在并州立足,或者争霸天下,就必须有足够的钱粮,以聚集兵马。而且,不仅仅是他任职的官府要有不断的财源,他的家,也就是“梁府”,也得有大笔的钱帛收入,因为只有这样,即便他在前线偶然失利,也能倚靠家财而再次迅速崛起。
事实上,当年关东的诸侯之中,就有不少人是散尽家财起兵争霸的。
“好啊。”董白听出了梁祯的言下之意,笑着应道。
紧接着,梁祯命令张既为熊罴屯都尉,华雄则平调为护粮都尉。所谓护粮都尉,就是辎重曲的卫队长官,这个官职虽然没有熊罴屯都尉的衔头好听,但却更为重要,毕竟,主帅若有闪失,或许还能通过推举另一人顶替的方式而东山再起,可辎重一失,那就真的是回天乏术了。
十多日后,大军行进到河东郡的边界。而大军将至的消息,则早被沿途的行人抢先一步传到了郡中,因此,河东郡上下,立刻如临大敌。
这是因为,河东郡的秩序,早在三年前牛辅战败之后,便已失控,郡中各县,要么靠当地的豪强出面苦苦维持,要么索性敞开了门户,供白波军、南匈奴,各种盗匪团伙任意“参观”。
常言道,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再加上董卓的西凉军这几年也没少烧杀抢掠,名声早已坏透。因此当听说有个平北将军率西凉军两万,已经抵达河东郡边界时,河东郡上下,又怎能不慌?
当然慌乱归慌乱,必要的“礼节”还是不能少的。而且不知是不是这两年有名的世家大族被杀得太多的缘故,此番梁祯率军来到河东郡边境时,当地的大族,河东裴氏的族长裴茂,竟是亲自来迎。
“在下平北将军、领太原太守梁祯,见过裴公。”梁祯客客气气地向裴茂行礼,以求在他心中落下一个好印象。因为,他不是李傕、郭汜之徒,并不想做纵兵劫掠这种竭泽而渔的事。
因此,就必须讨好当地的豪门,以获取长久的军需供应。
“在下前尚书令,河东裴茂,见过将军。”裴茂曾在灵帝期间历任、县令、太守,并在中平末年升任尚书令,但好景不长,没多久就发生了十常侍乱政,袁绍尽诛宦官,董卓进京等一系列变故。裴茂觉得若继续留在雒阳这个风暴中心,恐怕自身难保,于是就辞官还乡。
报名号时顺带郡望,既是当时士人的一种特权,也是彰显他们与众不同的地位的一种方法。
“三年前,我曾跟随牛将军在河东与白波贼交战,怎奈,当时军力薄弱,未能肃清匪盗,安定河东。”梁祯说起了三年前的旧事,“如今祯既为平北将军,自当平定白波、於夫罗等贼,以让河东百姓安居乐业。不知裴公是否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这种一开口就抢占道德制高点的话术,正是士人们所常用的,效果当然显著,但却十分容易得罪人。不过梁祯也顾不得这么多,因为他的大军在出发时,存粮就仅够食用一月。而沿途本来可以为大军提供补给的驿站,则早在董卓、李傕、郭汜等人的一轮轮劫掠,以及当地官员的贪墨之下,变得空空如也了。
“将军心系河东万民,真是河东众生之福,裴某怎有不愿之理?”裴茂笑了笑抚了抚长须,“不过裴某已是布衣之身,若想供给军粮,则唯有商贾资军这一道可走。”
所谓商贾资军,就是由商人负责将军需送到边境的军队驻地,而相应的,商贾可以从中获利或获权。而且,这一切都是要落在纸张之上的。因此,无论哪一方事后食言,都有闹得天下皆知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