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祯是经贾逵的推荐才知道老方这个人的,用了两天发现他还不错,做事踏实,话也不多。于是便跟他雇为梁府的管家,协助黑齿影寒打理梁府的大小事务。说是协助,但因黑齿影寒整天在外操劳,因此老方其实是一个人挑起了梁府的大梁。
“伯父,四郎失陪一下。”黑齿影寒对韩温一揖,然后拉开房门走了出去,“老方,发生什么事了?”
“疯了!姑子疯了!梁君……”老方的脸是惨白的,左臂的衣袖已被抓破,五条深深的抓痕清晰可见。
梁祯是在董白发病的第十五天收到消息的,此时,他已经在雁门取得决定性的胜利,因此便想将军队交给贾诩和华雄率领,自己飞速赶往晋阳。
然而,还没等他走出大帐,就被贾诩一把抓住:“我听说,古时的纣王因宠幸妲己而亡国,幽王因迷恋褒姒而身死。德源乃志在天下之人,怎可因一女子而弃土地、大军于不顾?”
贾诩的话,不无道理,因为梁祯虽然已经在战场上获胜,但雁门郡的人心却尚未归附,屠各胡、白波军的残部依旧在郡治三十里之外的广阔天地中洗劫。因此,梁祯很有必要留下来,指挥大军有序地接收雁门郡各县,并重塑当地的秩序。
“文和兄所言甚是在理。只是姑子实在病得厉害,我若还留在雁门,是不是太过无情了?”
贾诩冷冷地看着梁祯,过了一个弹指,才中气十足地道出一句字字惊心的话:“自古雄主,无私情。”
梁祯不说话了,因为这句字字惊心的劝谏,同样可以理解成贾诩对自己的威胁——如果梁祯达不到贾诩心目中的要求,贾诩就随时可能会离梁祯而去,因为这并不是什么无父无君的大事。毕竟当年马伏波就曾言:君择臣时,臣亦择君。
而失去贾诩,将对梁祯造成远比在战场上被击败十次还要大的打击。
因此,梁祯不得不顺着贾诩的意,在雁门郡“耽搁”了一个月,才风急火燎地往晋阳赶。尽管在这个月里,他彻底平定了雁门郡的各路牛鬼蛇神,而且获得了两千多胡骑的“效忠”,但他的内心却依旧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之情。
梁祯一回到晋阳,立刻找了两个人,章牛及贾逵。对章牛,梁祯着重询问了董白的病情。
然而章牛虽然能够自由出入梁府,可毕竟男女有别,因此他对董白的病情是知之甚小,说了半天也就一个意思:“听野荷说,姑子一发病就会乱咬人。可最初请来的疾医却说,姑子只是夜感风寒所致。”
说到这,章牛的嘴唇还翕动了两下,显然是将什么话给咽回了肚子。
对贾逵,梁祯则侧重询问了黑齿影寒在得知董白发病后的动向。可贾逵的回答却让梁祯哭笑不得。
“长史在得知姑子发病之前,就已有数天没回过梁府了,得知姑子发病后,更是直接住在县衙,即便偶尔叫管家来询问病情,也必然会有两个以上的长随、文吏或卫士在旁侧。且每次作陪的,都基本不是同一批人。”
黑齿影寒如此安排,自保之意便是再明显不过了,同时也从一个侧面反映出,董白病得究竟有多蹊跷,多厉害。
梁祯决定,还是先了解清楚董白究竟得了什么病,再作进一步的打算。但梁祯只远远地看了一眼野荷,话都没来得及问,心中便大叫不好。
原来,野荷除了眼圈特别黑,手臂上也多有伤口这些因饱受董白的“折磨”而留下的痕迹之外,身上还挂了一个绣有符篆样式花纹的杏黄色锦囊。
“野荷,你没事吧?”梁祯关切地问道。
“承蒙将军关心,野荷无事。”梁祯突然而至的关切,令野荷心下一喜,道万福时的动作,也轻快了不少。
“没事就好。”梁祯抹了把额角,“姑子究竟得了什么病?”
“这个……管家请来的疾医都说不清楚,野荷就更不知道了。”
梁祯一拍额头:“那……你还记得姑子是几日发病,发病前后,可有迹象?”
“嗯嗯。”野荷点了点小脑袋。她虽然年纪小,可话语组织能力却一点也不差,只用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个大概。
这一切,都要从董白的出生说起。原来,董白虽是临洮人,可她却是在董卓任职并州刺史期间,在晋阳出生的。因此,当她随着梁祯的大军抵达晋阳后,看见那熟悉的城郭,熟悉的建筑,熟悉的街巷后,又怎能不触景伤情?
再加上董白毕竟还年幼,心理承受力也差。因此午夜梦回的频率也大大增加,更有几次,她在睡梦中惊醒时,还一边哭一边大喊着:“祖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