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祯立刻换上官服,亲自前往驿馆,拜见钦差王子服。
王子服年约五十岁,身高七尺有余,浓眉大眼八字须,身着青色朝服,配无刃腰刀,光是往那一站,天子近臣的庄严之气便扑面而来,纵使梁祯是百战疆场的宿将,也不由得不心生畏惧。
梁祯一惊,气势上自然也落了下风。而这王子服,作为天子近臣,察言观色也是一把好手,他见梁祯面露惧意,当即决定,以气势压之。当然,如果梁祯表现得无所畏惧,他接下来的说的话,就是另一个腔调了。
“大胆梁祯!你可知罪?”
梁祯果然背脊一凉,身子亦在转瞬间萎顿下去:“臣……不知。”
王子服猛地将手中的节杖往地上一敲:“此乃陛下钦赐节杖,所到之处,如天子亲临,尔不过一小小平北将军,见了天子,为何不跪?”
梁祯登时只觉五雷轰顶,因为他刚才满脑子都是如何跟王子服谈条件,而竟然连这等最基本的礼节都忘记了!
于是,梁祯只好“扑通”地跪在地上:“臣梁祯,叩见陛下,恭请圣安!”
“圣躬~安,平身~!”王子服拉长了腔调。
“谢陛下。”梁祯终于得以站起,然后赶紧将王子服迎到上座,以免又得罪了这位“瘟神”。
王子服落座后,却依旧没有给梁祯好脸色看,只见他正色道:“梁将军,自董卓之乱后,朝纲倾颓,近日大司马李傕、车骑将军郭汜又势如水火。故陛下号召天下忠勇之士,进军关中,以调和此二人。梁祯,你深受皇恩,在此危难之际,自当领军入关,以正朝纲。”
“祯既为汉臣,自当夙兴夜寐,以替陛下排忧解难。”梁祯赶忙道,“不过,祯虽有此心,但奈何河东王邑等,屡次无故侵扰并州地界。并阻遏并州到关中的通道,令祯无从入朝面见陛下,还望天使将祯的苦衷转告陛下。”
“自是如此。”王子服应付式地回答道,他也是聪明人,根本就不会将希望寄托在梁祯真能出兵匡扶社稷上,而他要的,也仅仅是梁祯的保证而已。因为有了梁祯的保证,日后跟李傕、郭汜谈判时,他们的底气也会硬上许多。更何况,在他们看来,如果梁祯真的率兵进入关中,那自己的一番努力,不就又等于给梁祯做了嫁衣?
“祯谢过天使。”梁祯站起身,对着王子服长揖到底。
王子服没有在晋阳多作停留,当天下午便领着数个随从出营而去。梁祯亲自将他送到城南的十里亭。十里亭附近,当初交战的痕迹仍未被时间抹去,还有不少断臂残肢散落在附近。梁祯本以为,素来在朝中任职的王子服会被这景色吓得脸色一变,双腿打颤,但怎料,这王子服却是面不改色,从容策马前行。
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梁祯不由得抹了把额头:不愧是日后敢用衣带诏诛曹操的虎士,这份胆识,确实是超乎常人。
送走了王子服,梁祯立刻找来贾诩,不过这一次,他开始跟贾诩“讨价还价”了。
“文和兄,适才我跟王子服聊了许久,这人实非等闲之辈,一言一语,不怒自威。天子近臣尚且如此,那天子本人,只怕更令人敬畏。若我等迎立天子,只怕不久之后,便会有人,将祯之首级,悬于晋阳北阙之上了。”
梁祯在跟贾诩倾吐时,依旧心有余悸,因为他敢肯定,要不是这里是晋阳城,而不是长安,王子服在跟他见面时,就敢挥刀斩了他。
“汉帝是必须尊奉的。但公卿百官,则不尽然。”贾诩淡淡道,“德源请想,为何自古皆云‘虎狼之师’,却鲜有云‘虎狼之王’?这还不是因为,有巨鹿一战,秦人精锐接丧后,秦王子婴也只能自缚出降的故事在前吗?”
梁祯思索良久,然后才两眼一放光:“文和兄的意思,只要我不离开军营,就是安全的?”
贾诩点点头:“谁掌握了三军,谁就掌握了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