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排的约图乌铁骑毫无怜悯地踏过前排同伴的尸首,再面无表情地杀向那已经被人血浇了一层的铁枪阵。不错,跟许褚手下的那些豪侠儿一样,约图乌心中也全无对生命的留恋以及对死亡的畏惧。恰恰相反,这死亡的滋味,很可能,就是他们兴奋的根源。
之所以会如此极端,因为他们是生在塞北的人。这塞北的天气永远是变幻无常的,前一刻还是万里无云,下一刻就会变得电闪雷鸣。在这种极端的环境之中,人的生死,根本就不是自己所能预料的。正因为无法预料生存与死亡,所以这人,才会变得无所畏惧。而正因为无所畏惧,所以,鲜卑人才能在短短的数十年之中,一统漠北!
“太师!你乃一军之主,怎可亲临险地?”眼疾手快的审配拦住了已经抽出环首刀,准备亲自上前杀敌的梁祯。
“正南,告诉全军,我们的身后,就是我们的妻儿,若是败了。他们将沦为这群野狼的奴隶。”梁祯推开了审配,而后,一夹马腹,迎了上去。
这句话,既是他的肺腑之言,也是他此刻所能想到的,唯一可以激起军士们斗志的话。因为他已经敏锐地察觉到,军士们已经在跟约图乌交手的一刹那,就被吓破了胆,因此已经不能再用惯常的高官厚禄来激起他们的斗志了——只能用他们最为在意的妻儿!毕竟,人活一世,哪个不是为了自己的家人能过上好日子呢?
“四郎,中军危矣,当立即回援!”张既是在黑齿影寒卸任武安军统帅之后,接替她的位置的,因而北征他也跟着来了。只不过,职位就变成了黑齿影寒的副手。
“不,武安军非约图乌对手。况且,有熊罴骑牵制约图乌,一时半会,约图乌冲不破武卫营的防线。”一直跟在两人身边的荀攸,立刻给出了反对意见,“故而依攸之见,此刻我军当从侧翼绕过战场,直取和连本阵!”
荀攸的提议,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那就是“丧心病狂”,不错这和连的本阵,少说也有数千拱卫,而武安军的游骑,满打满算,不过三千余,而且都是不具备冲阵能力的轻骑!
只是,如果再细思一下,便会发现,这或许是目前反败为胜的唯一法门,因为素利等人已经带走了和连麾下最为精锐的约图乌,只要这个时候,武安军横冲至和连阵前,那说不定,还真能搏出一丝转机!
“这太疯狂,要是突击有失,我军再无逆转之机!”张既明显急了,因为他知道,就算约图乌都被素利等将带走了,和连身边,也一定是猛士云集。武安军,不是想突击就能突击的。
黑齿影寒没有说话,而是驱马走上了沙坎之巅,从这里,她既可以俯览梁祯所在的中军,又能眺望远处的鲜卑大纛。和连身边,确实聚拢着不少兵士,而梁祯的中军大阵,也确实有了崩裂的迹象。因为,无论是武卫营,还是熊罴骑,都已经死死地与约图乌绞杀在一起,难以分开了。
“我军的前军与中军,已经被鲜卑人割裂。”荀攸用马鞭指着前军与中军之间,那本有一里宽,现在却填满了鲜卑骑士的空间,“即便武安军的加入,能击退约图乌,但前军的陷落,亦是不可避免。况且,此处是鲜卑王庭。我军无有退路。”
荀攸的意思,黑齿影寒懂,那就是除非能够在此时刻,战阵和连,否则对汉军来说,失败,就是时间问题了。
“告诉全军将士,我们的身后,就是我们的家园。今日,要么和连死,要么我们以及我们的妻儿,一起为和连所杀。”
“诺!”张既虽然依旧持有不同意见,但还是执行了黑齿影寒的军令,并带头做好了冲阵的准备。
黑齿影寒最后一次整理着自己的头盔,而后转身问荀攸道:“先生,你要随我等冲阵吗?”
荀攸抽出了腰间的宝剑:“自然。”
茫茫的沙海之中,武安军就如同一条白色的巨龙,忽地出现在和连的中军大阵前。
张既的担忧一点都不假,因为和连需要精锐尽出,但和连身边,依旧拱卫着成群的精锐。而且,这些兵卒,并不是骑士,而是实打实的铁甲步卒。不错,跟梁祯一样,和连也在自己身边,围了一群步卒。只不过,这群步卒的武器,却并不像武卫营一样,以枪矛为主,刀斧为辅,而是以弯刀,弓箭为主,枪矛的数量,则要稀缺不少。可能是因为,相较于枪矛,鲜卑人更擅长使用刀与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