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配指挥着一众军士,丢弃了武刚车,只用方盾为墙,慢慢地退到了一处小丘下,这小丘不高,止有五六丈,但正对着一众军士的那一面,却是难以攀爬的陡壁。因此,在这种境地下,军士们为了寻求活命,就只能拿出当初韩信“背水一战”的气概来,跟周泰军硬斗到底。
为了鼓舞士气,审配也抽出了腰间的环首刀,弃了马,亲自走上第一线,跟甲士们一起抵御周泰军的冲击,一起战斗,也一并负伤。
虽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但若一个将领,仅能通过分派财帛的方式,来换取军士们的死战的话,那这个将领,永远也算不得出色,因为一个出色的将领,总能通过各种方式,来激励军士们的斗志。比如审配这次,用的就是自己的鲜血。
“不退!”审配每砍一刀,亦或每中一刀,都会声嘶力竭地大喊一声,“不退!”
初时,只有他和他在数名亲卫在如此呼喊,后来越来越多的伍什长,也加入了这个行列。战斗最后,每一名尚在搏斗的军卒,都自发地,声嘶力竭地吼出了“不退!”这两个字。而这一把把凌乱的声音,最终汇聚起来的时候,却是如此整齐,不见一丝杂调。
徐晃的旗帜,终于出现在黑压压的吴军脑袋之后,与之一并出现的,还有一片扬尘。扬尘所到之处,周泰军就如那江中的沙塔一般,溃散了,再也难见踪影。
杀得正起的周泰闻言大惊,但也无可奈何,因为他的部曲,均已被杀散,而被杀散的部曲,是绝对没有任何战斗力可言的。因此,周泰即便心中再有万分不甘,也只能策马逃命。
这边,审配和徐晃败了周泰,那一边,梁祯也正跟陷入包围圈之中的陈武,以及紧随而至的太史慈部杀作一团。原来,太史慈到底是宿将,经验丰富,他虽然得到线报称,梁祯的军将无心战事,只贪图酒色佳人,但却还是担心,梁祯在使诈,因而他将部曲一分为二,前部死士由猛将陈武率领,夜袭梁营,而主力,则由自己亲自率领,紧跟在陈武部之后。
因此,当树林边缘的梁军伏兵突然杀出来的时候,就只能惊讶地发现,迎接自己的,并不是东吴军队脆弱的背部,而是坚硬如铁的正面!
双方立刻燃起了上万支火把,将阳夏的夜空照得通亮,而后梁军用号,吴军用鼓,来代替白昼的旗帜,以指挥各部军士前进或后退。
于此同时,山上扎寨的梁军也加入战斗,他们居高临下地泼洒着一层又一层的箭雨,以大量地将杀伤山下的吴军及正与吴军战作一团的袍泽。当然,这也是在依据梁祯的军令来行事的,因为就目前的局势来看,要是不这么样,光靠梁祯埋伏在树林两边的部曲,是非但没有获胜的可能,反而还有被陈武、太史慈二人两面夹击,致使全军溃败的危险的。
这场惨烈的肉搏,从二更天一直打到天明。太史慈麾下的丹阳兵,才终于因死伤惨重,而开始松懈。而这一幕,又恰恰被正在山巅,借着晨光观察敌情的梁祯看得一清二楚。
于是,梁祯当即下令,熊罴骑全军出击,从山坡上倾泻而下,直取太史慈的中军!不错,梁祯是想对太史慈实施斩首行动,以将这支丹阳劲旅彻底击溃。
梁军的甲骑具装,就如同一柄用天火锻造的铁锤,仅一下,就砸下丹阳兵坚实如铁的盾墙,并将持盾的军士整伍整伍地甩上天空。紧接着,身披铁甲的梁军材官也加入战场,他们边高声呼“杀”,边从被甲骑具装撞开的口子之中涌入丹阳兵的军阵,而后立刻大肆破坏这军阵的每一个“构件”。
但丹阳兵到底无愧“铁军”的美誉,纵使腹背受敌,纵使已血战了整整一夜,但他们依旧没有被击溃,反而越战越勇。后排的军士主动扑向正在横冲直撞的熊罴骑,而前排的军士,则加紧了对正面梁军伏兵的攻势。
梁祯的眉头,皱得越发地紧了,因为他手头上的兵力,也已全部投放完毕,再也没有哪怕一个军士,可以去增援树林之中的梁军伏兵了。因此,现在能否全歼太史慈的部曲,关键就要看树林之中的伏兵能够抵挡多久了。
太史慈也看清了局势,知道若是再这样下去,自己的军阵是必然要被梁军杀穿的。于是,他把心一横,组建了一支全部由伍什长组成的敢死队,有他亲自率领,直杀向军阵正面的梁军伏兵。
太史慈可是有着万夫不当之勇的,尽管林中不能骑马作战,但即便是步行,他亦是旁人难以抵挡的江东猛虎。只看见银华四溅,只听得血雨滴滴,那梁军伏兵的军阵,竟然硬生生地被他给扯开了一道口子。而后,成批的丹阳兵立刻从这缺口处涌入,并在一炷香的功夫之中,将这个缺口扩大了整整五倍!
梁祯猛地一跺脚,发生一声气急败坏的怒吼:“若是再有三百军士!定叫太史慈授首于此!”
正午时分,太史慈终于率军跟陈武汇合,而后两人率军且战且退,最终成功地从南边逃离了树林,返回阳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