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宴问:
“这照片是谁拍下来的?”
劳耶教授答道:
“是我一个同事拍下来的……我之前和你提到过他,他叫莱特,维克多·米歇尔·莱特,是【清醒梦】这一概念的缔造者。”
嗯……这个莱特教授同时也曾经是林赛·罗伯特·达尔文的老师,陈宴心想。
“这个名字……圣光味儿太冲了,莱特教授是圣歌团直属的教授吗?”
劳耶教授点了点头,承认了这一点:
“是的,莱特教授不仅是国立大学生物电子科技学的十三级教授,还是圣歌团总部的常驻主教之一。”
“他当年用机器拍下了这一画面之后,进行了一些后续研究,但受制于当时的科学水平和器材水平,他并不能得到更多线索,于是放弃了在此方面继续探索。”
劳耶教授把图片进行了又一次的翻转。
这一次,图片上呈现出的画面并非【墓园】,也不是【病房】。
陈宴瞪大了眼睛。
“这!”
图片赫然呈现出了第三幅明显能够被辨认的画面——一轮不知是太阳还是月亮的黑色天体之下,潮汐洗涮的沙滩上有八爪鱼在遍地爬窜,它们数量众多,看起来几乎像是一支军队……它们似乎是从海里上来的。
陈宴再三看过,才确定,画面上的生物的的确确就是生物电手机里的那种八爪鱼!
到处都是!
整个屏幕都是!
陈宴忍耐住强烈的生理不适,惊道:
“这特么!”
劳耶教授认真道:
“是的!你没看错!这个存在有大量八爪鱼的【黑色天体照耀下的海滩】,同样也和这个世界的BIOS——【不可抵达之地】,发生了交汇!”
劳耶教授扶了一下眼镜中间的镜梁,不急不缓的点燃一根香烟。
陈宴联想到劳耶教授之前说的那番话,注视着屏幕中的画面,一时之间看的呆了,脑中有万千思绪迸发出来。
“所以啊。”
劳耶教授吐出一口烟雾,说道:
“我认为,这种八爪鱼,应该是某种可以跨越世界层次的生物——是某种【跨世界层次生物】。”
跨世界层次生物……
劳耶教授在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并没有用一个短语,而是用了一个明显是自造词的词汇——Crowolevetures.
陈宴差点没听懂,只因为这命名的词根和词缀都仅仅只来自直译的短语,所以他才大概猜到了意思。
陈宴沉吟道:
“能够在各个世界层次之间穿梭的生物吗……”
劳耶教授否定道:
“不是【穿梭】,而是【存在】——【跨世界层次生物】同时存在于多个世界层次中,并拥有具体的存在意义。”
陈宴忽然想到了另一种类似的东西:
“量子纠缠态生物?”
劳耶教授再次否定道:
“不是量子纠缠态,因为【跨世界层次生物】明显能够通过【单独的个体】而做到【同时存在于多个世界层次】这一具体事项——
对它们的定义是以个体为参照系来进行定义的,不需要根据两个不同的【跨世界层次生物】为个体进行定义。
而量子态必须建立在两个不同个体之间,因此【跨世界层次生物】不是以量子态而存在的。”
劳耶教授严谨的论证让陈宴有些晕晕乎乎。
陈宴晕乎之间,意识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劳耶教授虽然是高级程序员,但由于其钻研学术时间太长,所以涉及到的知识范围很广,这意味着他所能解决的不仅仅是程序上的问题而已。
陈宴由此心生敬畏——他对知识心生敬畏,更对劳耶教授这种知识的探究者心生敬畏,他从来不认为敬畏是什么不好的事,因为敬畏才能让人在更清醒的状态下对未知进行探索,而不是被未知迷乱了心智。
解释完了之后,靠在椅子上的劳耶教授缓慢抽着烟——肢体的条件反射让他看起来像是自然而然的抽着烟。
与此同时,陷入思考的劳耶教授眼神不知飘到了哪里去。
陈宴知道他在思考,所以没有打断,仅仅是在耐心等待的同时,消化着劳耶教授刚刚教授的知识。
在劳耶教授耐心又细致的讲解下,陈宴完全理解了这些【未知的知识】,而几乎没有积累什么失控,这是他从前从未有过的体验——他之前纯粹只靠奇遇和自己莽撞的摸索而在超凡事件中摸爬滚打,对【未知的知识】的理解纯粹靠直接接触,拼着失控去进行理解,付出了很多代价,碰上了许多运气,才达到了今天的地步。
但在今天,劳耶教授的讲授给了陈宴另一种理解世界的方式——他不必须去直接接触【未知的知识】,而仅仅需要去接受被劳耶教授总结、归纳甚至“提纯”过的间接经验,就能够理解【未知的知识】,从而拥有更广阔的眼界。
‘学习是一件重要的事。’陈宴心想。
‘如果我当初没有陷入各种各样的超凡事件,没有被威廉·亚当斯驱逐出帝国大陆,而是进入了拜金沃斯学院……也或者米斯卡塔尼克学大学读书,是否会拥有比今天的我更远的眼界呢?’
陈宴并未对自己的现状有所懊悔,他的阅历早就让他不会再去自怨自艾。
他仅仅是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无论如何……要多看书才行。’
在这难得的用以思考的沉默之中,陈宴还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站在巨人肩头能看得更远,这话总是没错的,我仅仅只是听了劳耶教授的一席话,就已经受益匪浅,那些帝国国立大学的学生呢?他们会更频繁的接触国立大学的十三级教授,那么,他们的起点一定会比普通人高得多。
同理,拥有古老知识的贵族也是如此。
我……落后太多了。’
壁炉里的火焰燃烧的旺盛,但并没有给人以“熊熊”之感,劳耶教授的书房里杂乱遍布的书籍让沉思的劳耶教授看起来像是静止了,如果不是燃烧着的火苗,陈宴或许会认为劳耶教授身边的时间也像是静止了。
他无意间注意到了劳耶教授背后的书籍,那些书杂乱的摆放在书架上,能看到的书梁上的字迹多多少少都有磨损,其中几本的书梁上存在有严重的包浆,不知道被翻看了多少遍。
陈宴因此心生尊敬——任何一个知识的探索者都值得被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