莘迩笑对张龟等说道:“见了援兵抵达,龟兹王的胆子也大起来了。”心中想道,“日前,我试探性的攻城那次,城中不肯应战。我以为是龟兹兵怯,於今看来,是龟兹王在等援兵。”
千余乌孙骑兵从城北的大阵奔出,近至营垒外,卷马驰骋,发出怪叫。
几个甲骑下马,拉开袴子,冲大营这边撒尿。
向逵大怒,说道:“虏贼自恃兵多,侮我!明公,逵请引兵出击,以挫其骄!”
莘迩笑道:“戏辱、搦战,兵家常事。敬康,怒从何来?”不许他出战。
虽是不许向逵出战,莘迩盘算想道:“乌孙、悦般兵马势强,我见之尚觉心惊,料大营中的将士、营外的索恭等部中,惊恐的怕不在少数。我得想个办法,振一振士气!”
忖思多时,有了主意。
他心道:“要想提振士气,法子唯有一个,那便是打上一场胜仗。敌骑初至,士气正高,当面接战不可取;彼辈的营垒未成,且如敬康言,他们自恃兵众,轻侮於我,料彼戒备定然不严,我正可借此良机,今晚遣猛士偷袭之!
“偷袭如成,我军斗志必昂;即便不成,我也可捏造假话,使军心不致动摇。”
下了高台,与张龟商议。
张龟大为赞同。
入夜后。
莘迩遂召来向逵、魏述父子、乞大力、支勿延等将校,说出了自己偷袭敌营的打算,问道:“君等谁敢袭战?”
乞大力没吭声。
向逵、魏述与魏咸争战。
支勿延说道:“向君、魏君部,步卒占了泰半,结阵而战,是其长处,夜半奔袭,似不可行。”行军礼,请战,说道,“勿延部曲俱骑,正宜今夜突袭虏营,敢请领将军之命!”
支勿延先是在建康郡,得莘迩名刀之赐,自被麴球转送给莘迩,又受莘迩厚抚久,早就想着
报恩了,此时终於有了机会,自是不肯相让。
莘迩笑道:“卿勇冠三军,而名声不显,我常为卿恨!今夜袭敌营,正可使卿扬名於异国!”
支勿延下拜说道:“明公请在营中稍待,末将取虏首来献!”
三更时分,支勿延引本部鲜卑直真郎悄无声息地出了营垒。
莘迩再次登上高台,望其所部衔枚疾行。莘迩的大营在龟兹王城的东边,离其城北较近。支勿延率领两百余骑,直扑城北的乌孙营。很快,莘迩已看不到他们的身影。
夜下的高台,於月色下,向前投出巨大的黑影,就仿佛是一头蹲踞黑暗中的猛兽。
莘迩耐心地等待多时。
城北的乌孙营内,骤然传出喧闹,人喊马嘶,生起点点火光。尽管因为距离太远,压根就瞧不到那里的情形,然而,莘迩不自觉地握住了拳头,还是目不转睛地远眺那个方向。
喧哗、喊杀之声划破静夜,如同沸油,顿时吸引住了远近四方、敌我各营所有将士的注意。
在这一刻,望向那处的,又何止莘迩一人?
一小股骑兵从乌孙营中杀出,马不停蹄,驰向定西军的大营。越来越近,落入莘迩眼中。莘迩眯起眼,努力细看,终於,他看清楚了这股骑兵打出的旗帜,上写着“直真郎”。一口长气呼出,莘迩心道:“成了!”
数百乌孙骑兵在后追赶。
莘迩急令乞大力引部接应。
杀出的骑兵与乞大力部会合,还入垒中。
一个髡头辫发、衣甲浴血的军官上到高台,把手里提着的首级置於地上,伏拜说道:“将军,勿延斩贼将首级在此!”
那人头红发绿眼,眼睛圆睁,嘴巴半张,凝固了一个恐惧的表情。随人头一起放到地上的,还有一个兜鍪,是此人生前戴的,瞧此兜鍪做工不俗,绝非寻常兵卒可有。这人,确是乌孙的一个将吏。
莘迩大喜,手指支勿延,大笑对张龟等人说道:“此我虎将也!”
他发布命令,说道,“传令营内,并及通报营外的各部,就说支勿延夜袭敌营,斩其翕侯一人!”命把支勿延斩获的这个首级即刻悬挂到营中的高杆,宣示给营内的兵士看。
“翕侯”,是乌孙的贵族首领,在乌孙国中的地位很高,此被杀之人,究竟是不是乌孙的“翕侯”?百分百不是。但莘迩说是,他就是。
营内的军心、营外的士气,登时高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