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理由也太牵强了吧?
对姬韦身死之事,宋闳心中有疑,懒得理他,挥了挥手,说道:“你去罢!”
那吏应命而去。
出了宋家的门,这吏坐上牛车,一边吩咐前去谷阴县寺,一边不由想道:“怪哉!此事才刚出来,到底怎么个情况,还不清楚,明公为何就急着叫窦理去给姬韦定一个自杀的死因呢?难不成?”尽管觉得以宋闳的处事作风,他不可能干下毒杀姬韦的事,可在想到姬韦最后见到的人是段承孙后,也不敢再往下想了。
宋闳自是不会做出这等事,可不能保证宋家会不会有别人干下此事。
那吏不敢继续往下想,是因为如果顺着段承孙继续想的话,他知道他一定会能想到一个嫌疑对象。
这个嫌疑对象,也正是宋闳所疑的。
打发走了报讯之吏,宋闳急唤仆隶,命令立刻找宋方来见。
半个时辰后,宋方到了。
宋方这一个多月来,在人际交往上大下功夫,几乎每天都会请一群王城的名士、高官,宴饮清谈,昨晚亦不例外,喝酒喝到半夜才休,去找他的仆隶到他家时,他还没有睡醒。
这会儿也还头昏昏沉沉的,他在堂中见到宋闳,下拜行了一礼。
站起身来,宋方寻个坐榻,一屁股坐下,宿醉口渴,催促侍奉的小婢捧茶汤上来。
宋闳闭目养神,默不出声,等宋方连饮了三碗茶汤,闻他还要再喝,受不了了,睁开眼,吩咐婢女们退下,目光严厉,盯住宋方,沉声问道:“事情你知道了么?”
宋方莫名其妙,问道:“什么事?”
“姬韦服毒而死的事!”
宋方一惊,继而大喜,说道:“姬韦中毒死了?”
“中毒”和“服毒”,看似说的是一回事,究其内涵,却是不同的。服毒者,自己食毒;中毒者,被人下毒。宋闳是故意说的“服毒”,结果宋方却说了个“中毒”。
宋闳心头一紧,说道:“是段承孙干的么?”
“段承孙干的?干什么?”宋方旋即明白了宋闳的意思,说道,“怎么可能会是他!”
“事到眼下,你还不说实话,哄骗於我么?”
宋方冤枉地叫道:“阿父!我骗你什么了?”
“你适才不说‘服毒’,而说‘中毒’,你是怎么知道姬韦不是服毒,而是中毒的?”
“啊?”
“姬韦昨晚见到的最后一人,是段承孙。你既说‘中毒’,不说‘服毒’,那下毒之人,不是段承孙,还能是谁?”
“阿父!冤枉啊!这事儿真不是段承孙干的!不错,我是叫段承孙昨晚去见姬韦了,但我没让他下毒啊!我只是叫他带把短匕给姬韦,做个威胁罢了!绝对没有叫他下毒啊!我没有叫他下毒,他又怎会下毒!……阿父,你听谁说的?说是段承孙干的?此事断然无有!”
“真不是段承孙干的?”
“真不是!”
“姬韦中毒此事,与你没有关系?”
“我昨晚在家中饮宴,直到夜半。姬韦身死这事,要非刚才听阿父说,我到现在还不知晓!阿父,此事怎会与我有干?”
宋方冤枉的神情和语气不似作假,宋闳相信了他,终於把心放下。
“此事若真与你无干,那自是最好。”
“阿父,你为何会怀疑於我?”
“我方才说了,姬韦最后见到的人是段承孙。段承孙与你什么关系?还用说么?黄奴,恐怕现下不止我疑心你与此事有干,凡是得悉此事的人,十个里边有八个都得怀疑是你做下的!”
宋方的酒劲不翼而飞,他的头脑逐渐清醒起来。
想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宋方勃然起身,大声说道:“不用想了!阿父,此事必定是田舍奴做下的!”
“你怎知道是他?”
“不是他,还能是谁?他定是欲以此事来诬陷於我!”
“你有证据么?”
“……,查!肯定能查出证据!”
“你不要想着去查他的证据了。当务之急,你要先把你从这中间脱身出去!”
诚如宋闳所言,只要是知道此事的,怕大多都会怀疑到宋方身上。眼前的第一要务,不是找此事与莘迩有无干系,而是首先要把宋方本人,从此事中剥离出去。
宋方含冤带怒,顾不上宋闳在上,骂出了粗口,说道:“他娘的!狗东西!”
宋闳思虑已成,较与宋方,倒是沉稳地多,他皱眉说道:“你坐下!”
宋方恨恨坐回。
“黄奴,现在有三件事,需要咱们去做。”
“哪两件?”
“我已命窦理赶去考功曹的客舍,我早先疑心是你所做,因此命令窦理,叫他给姬韦定个自杀。现今看来,此事如真不是你做,此举倒是不必了。立刻再派人去给窦理带话,叫他只需控住现场,搜集证物即可。余下的事情,之后再说。这是第一件。”
“对!一定要控住现场,掌住证物!只要能从中找到一个、两个与田舍奴有关的线索,……这狗日的,诬陷我?老子反咬……,呸!甚么反咬!老子顺藤摸瓜,必把他绳之於法!看他还诬陷不诬陷我,看他还嚣张不嚣张!总归要让他、让姓氾的、姓麴的、姓张的,让怀二心的,统统都知道与咱家作对的下场!”说到兴起,宋方转恨为喜,只想现在就开始着手查办。
“这是以后的事了!”
“阿父,第二件事是什么?”
“第二件,你从现下起,直到案子查明,不能再见段承孙。记住,一面都不能再见!”
宋方很快明白了宋闳此话的意思。
他知道段承孙与此事无干,但别人不知。
而段承孙是最后一个见姬韦的人,若是查办此案的话,段承孙必然会被牵涉到。
为了洗脱嫌疑,也是为了显示坦荡,当下确是不好再与段承孙见面。
宋方应道:“是。”
“第三件事嘛,挑几个信得过的人,下午就上书朝中,请求朝中把此案的侦破权交给谷阴县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