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战策,只有五个字。”
“哪五个字?”
秦广宗挥动手中麈尾,说道:“一路打过去!”
五个字,又可简略成两个字,便是“平推”二字。
薛猛说道:“明公,再往前行三四十里,便是中陶县。伪中陶护军王舒望,素有勇名,尝阵斩上郡太守杨满的义子杨伏奴,并在朔方,亦名震我军,着实不可小觑,且下吏闻,他之前到任中陶时,郭道庆还专门拨给他了百余牡丹骑,牡丹骑者,定西之精骑也,个个一当十,我军如果趋行,等到中陶县下,难免人、马体力不支,就算王舒望和中陶守军无备,下吏只怕我军也难以速取中陶,不如稍缓行军,以畜养体力,如此,待至中陶,中陶则易取也!”
秦广宗笑吟吟说道:“王舒望再勇,一人而已,牡丹骑再精,无非百余,我军步骑四千,何忧之有?道武,你就不要回你本部了,就跟我在中军,等到了中陶,看我如何轻取此城!”
薛猛劝不动秦广宗,无有办法,只好罢了,遂没回本部,留於了中军。
却退下只好,他的担忧到底未消,乃与跟他一起的从弟、族兄两人私下说道:“唐艾虽死,郭道庆亦无知兵高名,然王舒望,陇之勇将也,曹惠,原定西太马五校尉之一也,二人已俱非轻与,南安守卒,又足三千余之众,并不比我军少多少,使君求胜急躁,我忧战恐不利!”
他的从弟叫薛虎子,族兄叫薛罗汉。
——河东薛氏,自称是前代秦朝时兖州的大儒、著名经学家薛长卿之后,但他们的这个自称,没有得到现今舆论的公认,不乏有人说他们是“蜀人”,即他们其实是古蜀国人的后代,当前时代,最重家声、门第,薛氏对这种说法深恶痛绝,但首先,从薛氏尚武轻儒的家风来看,这种说法倒是有几分可信程度,其次,薛氏族人的名字,很多都是类似虎子、罗汉此类的,从这方面看,也的确不像是经学士家子弟会取的名。
薛虎子年纪很轻,二十四五岁,听了薛猛的话,说道:“阿兄,那怎么办?”
“我人微言轻,使君不肯从我建言,咱们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总之得处处小心。”
薛罗汉大为不满,说道:“使君前辟阿弟时,花言巧语,阿弟当了这劳什子的州府吏后,咱家先先后后,又给使君送上了好盐千余石,他现下却不肯听从阿弟的建言了?真岂有此理!”
河东产盐,是关中最大的产盐地,郡中的盐池而下分被薛氏和另外那两个本郡的大姓把控,薛氏与那两家都乃富可敌国,因此薛氏也才能养那么多的宗兵。薛猛到秦州州府任吏后,薛家也是看重秦广宗与孟朗的关系,故主动送给他了上好的盐许多,以助他减轻财政上的压力。
薛猛能够理解秦广宗不听他建议的原因,说道:“使君任掌秦州不到月余,就失了南安郡,虽因孟公之力,到今他犹未因此受责,但等到大王从河北还都之后,弹劾他的奏书势必会交章迭上,到了那时,就是孟公,保他也会吃力,他这般急切地打下南安,也是出於将功折罪之念。他不听我的建言,实在我的意料中。不管如何,咱们万需使我宗兵确保少失便是!”
薛氏宗兵,是薛氏之所以能以外来户的身份,而与河东本土的那两家大姓平分秋色,共掌河东盐池的底气,进一步讲,也是蒲茂亦得容其三分的根本所在,当然是不能无故折损过多。
薛虎子、薛罗汉以为然。
三人计议定了,薛虎子、薛罗汉回到本部,把薛猛“处处小心”的命令传给宗兵知晓。
却战事的发展,出乎了薛猛的意料。
傍晚时分,秦广宗部疾行至了中陶县外,离中陶县城还有十几里地,前头的斥候就飞马回报:“中陶城门大开,王舒望及其所部仓皇北奔!”
薛猛闻讯,与已重新回到中军,从其左右的薛虎子、薛罗汉面面相觑。
秦广宗大喜不已,顾看薛猛,说道:“道武,吾所料何如?”
“明公料敌如神,猛望尘莫及。”
“传我军令,分兵五百,入守中陶,余下的不进城,随我星夜急行,袭赴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