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别人,正就是再度出王城、巡视民情的太后左氏,以及仍然陪从左氏的宋无暇。
莘迩百忙之中,抽出了几天的空儿来陪左氏。
这天,左氏巡完了要巡的县乡,言说次日还都,令狐妍遂摆酒,请左氏到家中饮宴,为她践行。
左氏的两个亲随宫女满愿、梵境能饮,酒才两巡,令狐妍就醉了,秃发摩利摩拳擦掌,代之而上。席间喧闹,左氏好清静,便悄悄地出到堂外。
莘迩跟之而出,请她到书房休息。
时当初夏,百花盛开,姹紫嫣红,争奇斗艳,满庭芳香。
多时之后,左氏香汗淋漓地整好衣裙,转过身来,落座榻上,以葱葱纤指轻揉膝盖,一眼瞧见了榻前案上放着的一叠文稿,问道:“阿瓜,这是什么?”
莘迩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取羽扇在手,侍立左氏榻边,给她扇风取凉,恭恭敬敬地答道:“回太后的话……”
左氏眼若含水,横了他一眼,说道:“你方才叫我什么?”
莘迩赔笑答道:“方才是臣一时情不自禁。生恐太后见责,不敢再那样称呼太后了。”
也不知是天热,抑或累着了,又或是怎样,左氏说话时,似如还带着些微娇喘,她说道:“我不责你,你还那样叫我,我喜欢听。”
“是。璎珞奴,那是我正在写的一篇论。”
左氏好像心满意足,脸上绽出笑容,问道:“什么论?”
“名为《愚公论》。”莘迩把此论的主题思想与左氏简单地说了一遍。
“拿来我看看。”
“还没写完,只写了一半,大约尚需得三五天才能写成。等写完了,再给璎珞奴你看,可好?”
左氏似笑非笑,说道:“阿瓜,你是想让我再在金城待上个三五天吧?”
莘迩诚恳地说道:“璎珞奴,你真懂我!我的这点小心思,在你面前竟是一无遮掩!”
“罢了,权且应了你吧。”
左氏说完,面颊飞红,看向莘迩。
两人目光相融,都是脉脉含情。
……
四月中旬,左氏、宋无暇还谷阴。
莘迩的《愚公论》写成,左氏带了一份回去,莘迩又遣人给身在谷阴的羊髦、傅乔、孙衍、张浑和二月时督办均田等制完毕、回到谷阴的黄荣等各送去一份。
附带《愚公论》送到的,还有一篇短短的故事,即《白毛男》。
尽管莘迩没有提为何附带送《白毛男》此个故事过去,然羊髦等人何等聪颖,俱皆明白莘迩的意思。
便在随后次日,以傅乔为主将,众人在谷阴掀开了一场新的大舆论。
舆论的主要内容是:愚公秉道义而行,非愚也;白毛男认贼作父,最终令其本人落个可笑、可骂之名,真愚也。
——却之所以把以秦广宗为原型的《白毛男》故事,拿出来与《愚公论》一同造舆论,乃是因蒲茂继位以今,素以仁义为行事之原则,他本人的话,除了造谣,还真是不好抹黑,那没办法,就只好把秦广宗竖成个反面的典型,以与蒲茂用设洛阳为东都等举来收买人心做个反击,勉励陇地士民切莫效白毛男覆辙,务要时刻存忠义之心,与胡夷之属的氐秦势不两立。
……
五月中,高充、拓跋倍斤相继从荆州、代北回来。
桓蒙也看出来了蒲茂接下来会对陇地大举用兵,而无论抵御强秦、还是抗衡建康朝廷,莘迩都是他如今唯一可以借用的强大力量,是以,他大局为重,忍下了巴西三县为莘迩“窃据”的怒火,答应了莘迩,蒲秦如犯定西,他会援助莘迩。
拓跋倍斤如莘迩、张龟所料,确是怀有异心,对蒲茂并不忠诚,也答应了会斟酌相助定西。
……
舆论大造,外援已定。
六月初,关中细作急报:蒲茂传旨关中各郡,令各郡郡守征发民夫。
莘迩览此报后,笑与堂上张龟、高充、宋翩等吏说道:“蒲秦之攻,近在眼前了。”
张龟、高充等齐声说道:“请明公即刻下令,全陇戒备!”
“戒什么备?”
张龟等愕然,说道:“明公?”
莘迩从容不迫,说道:“我今日就飞书谷阴,我将於下月东征氐秦!”
……
莘迩飞书谷阴的定西朝廷,议请东征此事,几天后,为蒲茂所闻。
蒲茂时立於挂满了整个墙壁的、五颜六色的大秦堪舆图前,正在和孟朗等商议下个月的出兵定西事,听完此报,他不觉失笑,顾与孟朗,说道:“阿瓜真小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