莘迩转过身来,一手负於背后,一手抚摸抚髭,笑道:“长龄所言正是!去秋襄武一战,蒲茂无功而返,现在他对我陇肯定是深怀顾忌;那么越是在这个时候,咱们就越不能心急。
“长龄、君长,现时现刻,咱们非但不能抢先入场,咱们还得示弱。唯有示弱,让蒲茂对咱们放了心,他才会大胆地去打慕容或者拓跋!……放长线,钓大鱼,是什么意思?”
高充一面思索莘迩的话意,一面下意识地问道:“什么意思?”
“只有耐性足够,才能钓到大鱼!”莘迩大步回到案后坐下,下达命令,说道,“长龄,立即回书张韶,令他暂时不要打马邑、广武,只需守好河东岸的那两个据点就行,等候幽州事态的发展,等到秦虏展开了对慕容或者拓跋的大举攻势之后,再寻找机会,攻取雁门!”
张龟应诺。
高充颇是期待地说道:“希望秦虏与慕容或拓跋的这一仗,打的越激烈越好!”
张龟说道:“秦虏现虽貌似强盛,但只从拓跋倍斤的反复就可判断得出,它的这个强盛是表面的,它的内部实不稳当至极!”
高充非常赞同,说道:“综合幽、冀、豫、徐等州的情报,这些地方的士民、唐胡,目前对蒲秦是只有畏惧,而无忠心!纵观古今,依仗武力者无不最终覆亡,只有得民,才能得天下。
“明公两府的文考下个月就要举行了,参考的士子很多,士心踊跃,我陇只要将均田、文考等制夯实、贯彻下去,得民心、士心为我所有,华夏之光复,非为不能!”
莘迩以攻为守的战略持续至今,不仅战略本身获得了成功,成功地击退了蒲秦的几次的进犯,并且侧面上也起到了鼓舞陇地百姓、将士士气的作用,加强了他们战胜蒲秦的信心。
莘迩微笑地听着张龟、高充满是期望和信心的话语,他的心中,却并不像他的笑容那么放松。
土地贫瘠,民口少,是陇地的先天劣势,以此劣而敌蒲秦今之强,就譬如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越是这个时候,他越不能掉以轻心,越需要时时事事都谨慎决策。
在莘迩看来,眼下的蒲秦确如张龟、高充所说,表面强盛,但内部实危机重重,打个比方,便像个勉强捏拢到一处的庞然大物一般,只要出一个大的纰漏,或许是一次战败,或许是一次改革的失败,可能就会分崩离析。
可陇地也强不到哪里去。
现在陇地所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数次抗击蒲秦获胜之基础上的。
一旦出现一次大败,他努力坚持到现在,打下的这个局面也许就会付诸东流。
当天,张龟起草好了给张韶的回书,请莘迩看后,落上督府大印,即遣吏急送朔方。
……
八月底,文考的副考官宋翩拿着一叠张,求见莘迩。
进到堂上,宋翩恭恭敬敬地把那叠纸呈给莘迩,说道:“明公,这是阴师等拟定的考题,请明公过目。”
此次两府文考意义重大,莘迩的重视不必言说,所以莘迩特地把阴师从谷阴请到了金城,将拟定考题的重任,委托给了他。阴师领着一群陇地的儒士才於月前把《通史》编纂完成,这还没歇几天,就接着投入到了拟定考题的工作中。
之前没有过文考,无有例子可循,阴师等就效仿孝廉、明经、秀才等察举制下各种考试的形式,选择考试的内容。月中的时候,拟成了一份考题,呈给莘迩观后,莘迩提出了些意见,因是他们重加修改。宋翩拿来的这份,便是刚改好的。
莘迩接住,翻阅细观。
阴师等此前拟的那份考题,只有经书的内容。
按照莘迩的建议,这份考题上,加入了算学、兵学、律学等的内容。
——通算学、兵法、律法等的士人少,所以加入的这部分内容,不计入总分,但在考分相同的情况下,优先使用算学、兵法、律法等得分高的士人。
阴师是陇地最有名望的硕儒,算学、兵学、律学方面的考题也都是由相应的专家拟出来的,莘迩观阅罢后,甚是满意,一道题目都无修改。
纸的最后一张是空白的,宋翩见莘迩看完前边考题,没有意见,就说道:“明公如无修正,便请明公将时论的考题定下吧。”
这最后一张空白的纸,是留给莘迩写时论考题的
别的考题都由阴师、宋翩等拟,独此时论考题,由莘迩来拟,这是莘迩早有的吩咐。
莘迩提笔,写下了三道考题。
论府兵、均田等新制;论大禹出西戎,文王生东夷;论齐伐山戎。
……
三道时论的考题写罢,莘迩搁笔,院中传来喧闹之声。
莘迩抬眼去看。
前边莺燕引道,后头健奴随从,前呼后拥中,一个宫装的美妇人登廊入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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