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坐於侧的娄提智弼说道:“明公的意思是,朝中将会因此而生起大的动荡?”
“不仅仅是大的动荡,极有可能会是巨大的动荡!”
慕容瞻的长子慕容美也在座上,他说道:“阿父,会是怎样巨大的动荡?”
“这要看仇公了。”
“要看仇公?”
慕容瞻说道:“仇公如果紧抓不放,朝中新进的诸多北地之士,凡与崔公来往较密的,恐怕都会受到牵连,此其一;崔公近数月,荐了许多的北士出任北地郡县,这些人,大约也会受到牵连,此其二;这两条还不算严重,更为严重的是,因崔公之议,大王刚要着手施行的‘九品官人法’、‘五等爵’、‘定族姓’等政,十之八九也会停滞下来了。”
“阿父曾经说过,崔公提出的这几条变革政措都是好政。”
慕容瞻点了点头,说道:“早在我魏亡前,我皇兄在位的时候,崔公就进献过这几条政措,当时我是支持的,奈何朝中阻力太大,不能得以施行,崔公亦因此而被免职,不得不黯然离朝。崔公到咸阳,得大王宠信,复向大王进献此数政,大王采纳之,我本以为崔公之抱负总算是可得以实现了,却未料到,他的这几条政措终究还是不能得行!”
“阿父之前也说过,崔公这次之所以会被仇公等群起弹劾,很大的一个缘由,就是因为他的这几条政措。”
慕容瞻叹了口气,说道:“崔公此数政,俱有害於国人权贵,是以先不得行於亡魏,现又不得行於我朝!虽为良政,不能用也,亦是可叹。”
娄提智弼对崔瀚的什么良政兴趣不大,他面带忧色,说道:“明公,崔公与明公往常颇有交往,此次群臣弹劾的劾书,亦有涉及明公的。说崔公与明公的交往是他‘外结武臣’,又说崔公与明公俱‘亡国之余孽’,故诬陷崔公与明公的交通乃是‘谋图不轨’!明公,今崔公出逃,末将担心,会受到牵累的只怕不仅是北士,还会有明公啊!末将愚见,须及早觅策应对!”
“大王英明,不会听信这种谗言的!”
娄提智弼说道:“明公!不可大意啊!”
黄叶翩翩如蝶,随风入堂。慕容瞻起身,踱步过去,弯腰将落叶捡起,细细瞧了片刻,随手把之揉碎,散丢廊上。然后他负手挺立,眺看院中,淡薄的阳光下,枯树红墙,处处萧瑟。
许久,慕容瞻没有作声。
慕容美、娄提智弼彼此对视。
慕容美说道:“阿父?”
“仇公现在顾不上我的,以不变应之,静观便是。”
……
陇地,河州,金城。
距离崔瀚出逃,已过去了半个多月。
这天傍晚,文考过后,被莘迩辟为督府板司马,继而便被派回秦州的赵勉率领吏卒百人,护卫着风尘仆仆的数人踏着暮色进了金城县界。
莘迩刚从府中归家,准备吃饭,闻得报后,大喜,丢下筷著,顾不上换衣服,迈步就往外走。
“你做什么去?”令狐妍愕然问道。
莘迩顾盼,笑容满面,说道:“崔公到了!”
“崔瀚?”
莘迩高兴得嘴都合不拢,说道:“是啊,才进县!我迎接他去!”
令狐妍极少见莘迩这般开心的样子,便是他当年被定西朝廷封侯、与后来得了江左唐室“督陇、秦、河、沙四州及朔方等地军事,征西将军”官衔的时候,他也没有这样开心过,倒是小小惊讶,说道:“不就是个崔瀚么?值得这么高兴?”
莘迩正色说道:“翁主此话差矣!崔瀚何人也?他可是北地名士之首!今日到我金城,蓬荜生辉,不足形容!我莘阿瓜,鄙陋之野人也,能得崔公来投,天大之喜!怎不值得这么高兴?”
“罢了,罢了,不必对我讲这些大道理,你去吧,去吧。”令狐妍割了块炙肉,抛入口中。
莘迩快步出堂,一叠声令魏述等备马。
不多时,马备好,莘迩翻身上之,便就裹帻便服,穿着这一套寻常家居的衣服,鞭马出门,往城外去迎崔瀚。
“我之反间此计,本无十足把握,崔瀚会出奔我陇,使我计策得成,我已惊喜;他能够顺利地抵达我陇,越发令我惊喜!我急往迎之,岂是迎此一士哉?我所迎者,秦虏朝中之将乱也!”
丝毫不觉迎面风寒,温暖的夕阳洒下金黄的光辉,染遍城中;驰出城外,官道笔直,道边树飞快后掠,远近田野广袤,望之胸臆开阔,骏马奔腾,莘迩情不自禁,难以抑制,纵声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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