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龟说道:“明公,田勘部的羯兵称得上善战,尤其所谓‘高力’者,最为擅长野战。他亲率其部主力来援新兴,要想把其击溃,这场仗恐怕会是场恶仗啊!”
莘迩摇了摇头,纠正张龟,说道:“长龄,你说错了。”
“明公何意?不是恶仗?”
莘迩说道:“恶仗,当然会是场恶仗,但不是‘击溃’,而是消灭!”
“消灭?明公,军报上说,田勘可是带了四五千之众啊!”
莘迩目光前眺,似乎越过营前数里外的新兴县城,又透过稀疏的雨幕,看到了正沿着渭水,在朝新兴县城而来的田勘所部,说道:“同蹄梁、田勘两部是天水秦虏的主力,我军若能抓住此个机会,把田勘及其所率的此四五千人尽数歼灭,则就不仅等於是打掉了秦虏的近半主力,并且势必会对同蹄梁部的士气造成沉重打击,这就不但有利於北宫越攻下临渭,而且将会大有利於我军底下攻略天水、略阳两郡的作战!”
张龟担忧地说道:“明公所言甚是,但问题是,麴将军、大王所部都还没到,我军只有两万余人,一边围城,以防新兴的守虏突围,一边再消灭田勘所部的话?会不会困难了些?”
“困难么?”
张龟说道:“新兴县城距离冀县城只有百余里远,我军这边开打,冀县的同蹄梁闻讯,他定然会派兵增援田勘,……我军的兵力本来就不太够用,如果在我军与田勘部激战之时,同蹄梁的援兵赶到,明公,龟之愚见,那可就不单单是困难,甚至还会是危险了啊!”
莘迩问唐艾,说道:“千里,你觉得呢?”
唐艾也已经看完军报。
他不紧不慢地把军报叠好,还给莘迩,随后摇着羽扇,从容说道:“只从兵力来看,要想赶在同蹄梁的援兵到前,消灭田勘部,的确不太容易。”
张龟听出了唐艾的话意,知他下边必有转折,问道:“莫非还有别的方面对我军有利?”
唐艾说道:“正是。”
“什么方面?”
唐艾说道:“便是军心、士气。”
“使君是想说,田勘所部乃是后降於秦虏的,他们不见得会肯为秦虏死战?可是使君,即便他们不见得会死战,关键的问题是,我军除去围城之兵,能用来‘消灭’田勘部的兵马,至多万余人罢了,以最多不到三倍於敌的兵力,要想迅速地将之歼灭,只恐亦不易也!”
唐艾说道:“此是其一。”
“其二是什么?”
唐艾摇扇说道:“其二就是田勘此人。徐州是田勘的老巢,但他现在被蒲茂调到了关中,离徐州千余里之远,这也就是说,他帐下的兵马而今已是他立足於秦虏伪朝的仅有之依仗,……长龄,你说,这种情况下,他如果突然遭到我军的猛烈打击,他第一个反应会是什么?”
张龟说道:“他的第一个反应……,应是撤退!”
“不错!为了保存实力,他的第一个反应肯定不是迎战,而是撤退。雨下了好多天了,道路泥泞,长龄,你再说,他若是撤退,则其部会陷入什么境况?”
张龟说道:“撤退本就已乱,加上道路泥泞,其部必然会陷入较大的混乱!”
“那么,若是於此之时,我军由其侧翼发起突击,并遣精骑绕至其撤退之前路上,也发起攻击,又会出现什么情况?”
张龟眼前一亮,说道:“纵不能全歼其部,亦足可重创之也!”
莘迩按住膝盖,从胡坐上站起身来,摘下佩剑,悬挂腰上,意态睥睨,说道:“千里,围城此务,暂托於卿,歼灭田勘部,我亲往之!”
雨虽比前几日小了许多,到底还是阴雨天气,帐中昏暗。
然昂立诸人间的莘迩,此时此刻,身姿落入张龟等人眼中,却是光彩夺目。
张龟蓦然想起了很久前,曾有过的一次,莘迩如似浑身发光的神人一般的模样,心神回到当下,再望莘迩按剑英爽的风采,他心中赞叹,想道:“这就是王霸之气么?”
……
召集将校的鼓声应莘迩的命令,沉浑地响起。
三通鼓未毕,赵兴、高延曹、罗荡、秃发勃野、李亮、薛猛等等猛将悉数到齐。
众将皆披重甲,腰悬环刀,按照官阶高低,整整齐齐地列於帐前雨下,鸦雀无声。
莘迩步出大帐,环顾了一圈诸将,说道:“虏田勘引兵五千,已出冀县,来援新兴,我将亲迎击之!此取天水、略阳之初战也,君等宜勠力用命。获田勘者,以大功计!”
只听甲衣响动,高延曹出列,行军礼,大声说道:“末将敢请为公先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