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眼下台上这个学生毕竟什么都还没说,没有什么不妥当的言论,他们也都没有说什么表现。
宋长羡坐在第三排,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凭借着一年多来打交道的经验,他本能地感到了一丝不安,嗅到了不好的气息。
“但是刚刚听到了舒书记说的几句话,我不想按照准备的演讲稿说了。”
“我原本准备的演讲题目是《我们该怎样爱国》,现在我想就‘爱国’这个主题简单谈一下我个人的想法。”
这句话说完,宋长羡几乎忍不住要站起来把房长安叫下来,但刚闪过这个念头,就意识到这里没有自己说话的地方,立即制止住了这种冲动,看向第二排的教导主任唐鹏飞头发稀疏的脑袋。
唐鹏飞也皱起了眉头,回头看了一眼宋长羡,确认这不是他跟学生商量好的“伎俩”,眉头皱的更深了,看向第一排的校长张俊辉。
张俊辉在俩人的侧前方,因为唐鹏飞和宋长羡都能看到校长的半面侧脸,虽然不能看清校长的完整表情,但从两人的角度看过去,张校长脸上并没有露出什么不悦之色,反而似乎像是来了兴趣的样子,调整了一下身体坐姿,一副要认真倾听的样子。
这个姿态宋长羡并不陌生,因为前段时间校内决赛的时候,房长安刚刚登台的时候,校长也是这个态度,不过结果似乎很失望。
张俊辉确实比较欣赏,在沈墨家里遇见的那次短暂照面,他对房长安印象不错,尤其是几句对答,让他对这个才十七岁的男孩子刮目相看,抱有一定期待,然而上次学校演讲比赛只是照本宣科,让他开始有点怀疑自己之前的判断,觉得确实不该对这个年龄的孩子有那么高的评价和期待。
干预挑战约定成俗的事情需要大勇气,尤其是在中国当今的教育环境之下,大家都喜欢听话、温驯的学生,在从小就被灌输种种“听话”观念的情况下,这种勇气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思想并不能完全等同于行动,也未必就需要与众不同来证明自己。
因此事后张俊辉进行过反思,觉得自己因为主观想法而给房长安打低分的举动实在没有必要,且有失公允。
但这并不影响他此时再次感到期待。
舒昂的眉毛也微不可查的挑了挑,又打量了一眼台上这个早已经听过名字的男孩子。
沈墨与王珂互相看了一眼,都没有说话,很快把注意力重新放在台上,旁边的宋棠她们也是差不多的表情。
“在我小时候,书上说爱国,老师说要爱国,我们也都说要爱国,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我小时候跟人吵架,还会骂别人:‘你是蒋介石’‘你是日本鬼子’,然后对方也反骂‘你才是蒋介石’‘你才是日本鬼子’……”
台下有点奇怪的响起一阵低低的压抑的哄笑,似乎还有人说“我小时候也是……”
“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似乎是初中,似乎是高中,似乎是我们开始懂事了,慢慢的没有人再说爱国了。”
“好像我们越长大,越懂事,越觉得爱国是一件羞于启齿的事情,是一件可耻的、不好的事情。”
“爱国可耻吗?不好吗?”
“答案是很显然的,爱国是一件光荣的、理所应当的事情。”
“那这样一件光荣的、理所应当的事情,为什么大家越来越羞于启齿呢?”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身边开始充满了一种氛围,似乎中国的一切都是不好的,都是错的,没有前途的,你爱这个错误的国家就是一件愚蠢、可耻的事情……”
“我在报纸、杂志、网络,甚至是电视新闻上,不止一次看到过这样的新闻,如果你也看,大概也对这类说法不陌生。”
“比如哪里举办夏令营,中国的孩子和外国的孩子一起对比,外国的孩子都很自强自立,中国的孩子离开了爸妈就什么都不会,一点独立能力都没有……
“还有‘中国的学生只会做题,除了做题考试什么都不会’,‘九零后是垮掉的一代,未来的中国是没有希望的’……”
“比如造三峡花了五亿,污染环境……比如抗美援朝是一个完全错误的决定,美国原本对我们多好多好,都是打抗美援朝才得罪了美国……比如中国唯一的出路就是全盘美化,否则十年之内必然崩溃……比如国党在抗战中发挥了多重要多重要的作用,甚至还有人在电视上公然污蔑、侮辱教员,还有一大批拥趸为此叫好……”
房长安的演讲刚开始不到两分钟,偌大的演讲厅已经落针可闻,尤其是前排评委、领导们的坐席区域,空气仿佛凝滞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