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红昭雷厉风行,说走就走,话音一落,就起身打算出发。
缠雪跟在她身后,颇有几分犹豫:“大小姐,周婕妤她大概不太吃好言相劝那一套。”
以缠雪对周婕妤的了解,此人向来小性儿,一直记恨着曲盈袖的“夺夫之仇”,可不是几句话就能劝得回来的。
观曲红昭对其他娘娘都如此温和,若对周婕妤也温声软语地劝和,那她八成面上假意应承了,背地里却还不知怎么揣测、防备呢。
大小姐不了解周婕妤的性格,怕是一份好心要白白浪费了。
“别担心,我与周姑娘当年也算有过一面之缘,虽远算不上熟悉,但也稍有了解,”曲红昭对她微笑,看起来既温和又无害,“再说,去试试又没什么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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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曲红昭又问了缠雪一些问题,后者自然有问必答。
两人很快到了永春殿。
宫妃的服色按品级有严格区分,不能逾矩,所以宫人们就算不认得这张脸,看到这身打扮也猜得到这位便是新入宫的丽妃娘娘。
“参见丽妃娘娘。”
听到宫人唱喏,永春殿偏殿内一片兵荒马乱。
周婕妤骑虎难下,只得躺到塌上装病。好在那一张被吓到惨白的脸,倒是省了涂粉伪装的功夫。
入宫近一年,她已经少了些女儿家的天真,她很清楚,宫里不比宫外,这里的冲突再不是宫外那种贵女们之间的拌嘴斗气。
宫里人斗起来,是能要了人的命的。
何况,她当年指着曲盈袖鼻子骂她是个不知廉耻到处勾引男人的狐狸精,怕是把人得罪狠了。
以曲盈袖这厮有仇必报的脾性,周婕妤也不敢相信她会放过自己。
周婕妤裹在被子里战战兢兢,着实不知自己当年是哪里来的勇气。
曲红昭在宫人引路下,很快出现在卧房门口。周婕妤心下一紧,看着对方长腿一迈,两步就到了自己床前。
新晋的丽妃娘娘这几步迈得挺大,似乎不怎么合乎礼仪,但这走姿行云流水般,倒也并不显得粗鲁。
“嫔妾见过丽妃娘娘,”周婕妤做出一副虚弱状强撑着支起身子,还十分逼真地咳了两声,“请恕嫔妾无状。”
曲红昭在床边坐下,托着腮欣赏她装病的模样:“怎么?当年敢对我出言不逊,现在连见我一面都不敢?”
周婕妤僵在床上:“娘娘,嫔妾偶感风寒,头晕体虚,下不得床。慢待了您,请娘娘恕罪。”
曲红昭手指在她腕上一搭,感受到她有力的脉搏,就知道她在装病。
周婕妤被摸了手腕,心下悻悻,也不知曲红昭动作怎么这么快,她想躲却被直接按住,连忙道:“娘娘,若害您染了风寒,那可是嫔妾的罪过了。”
“行了,别装了,”曲红昭打断了她的请罪,“我来就是为了告诉你,不用防备我,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我若真要找你麻烦,你无论如何都躲不过,把自己吓得龟缩在永春殿有什么用?”
“……”周婕妤笑得尴尬,“娘娘何出此言?”
曲红昭笑了笑:“你和我之间的仇怨,无非也就是退婚那一桩。但我觉得,这件事着实不能怪在我头上。”
周婕妤脸色青一阵红一阵,这厮果然是来戳自己痛处的,她不情不愿地接话:“嫔妾自然不敢责怪娘娘。”
曲红昭看出了她的言不由衷,也不恼怒,只是问道:“他若真喜欢我,怎么会把那种事到处宣扬,难道和定了亲的男子有牵扯,对我来说是桩好名声不成?”
“他若不喜欢你,怎么会为你退婚?闹出这种事,对他自己而言又是什么好名声吗?”
“一个少年爱风流的名声罢了,有人会说他傻说他痴,但这世道对男子总是宽容的,大家笑笑也就过去了,没人会永远记得这种事。比起你我,他的损失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周婕妤听了,下意识想争辩,张了张口,却又不知如何反驳,骤然听了这样一番话,她只觉得心下乱糟糟的,一时间垂首不语。
曲红昭轻叹:“看看这件事里你得到了什么,我得到了什么,而他又得到了什么,你就该知道整件事的始作俑者是谁。”
“他……得到了什么?”周婕妤怔怔地问。
“名声。少年人一时贪恋美色,总比背信弃义、明哲保身的名头强上太多。”
“什么背信弃义、明哲保身?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被退婚是什么时候的事?”
周婕妤深吸口气,语气生硬地回答:“回娘娘的话,是建平三十一年五月。”
“那你还记不记得,赵知州出事是什么时候?”
周婕妤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赵知州?”
“赵知州的事当年闹得那么大,令尊是他的同门师弟,你真的没关注过此事?”
周婕妤脸色白了白,一时竟有些恐惧,脑海里那些隐隐的猜测,似乎就要被得到证实。
“也是建平三十一年……可是赵知州和我有什么关系呢?他只不过是家父的同榜,又同样拜过李学士做老师,就算有个师兄弟的名头,但他们根本没什么交情的。”
赵知州官途比周修撰好得多,他其实不太看得上这个师弟,一直觉得他死脑筋,两人私下不睦已久。
不过周婕妤可不愿在曲盈袖面前矮一头,这话当然不会说出口。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