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修仪怔怔地看着曲红昭,丽妃娘娘在她眼里是个温柔和煦的姑娘,表现得就像个漂亮的邻家姐姐,会任由你撒娇,会笑着抚摸你的头发,会记住你爱吃的菜。
但眼前的人褪去懒散和笑意,沉默地看着自己的时候,却给她带来了无形的压迫感。
孙修仪甚至不敢去接她手中的纸包。
曲红昭维持着冷脸,把药包掷在桌上,准备转身拂袖而去,给孙修仪留下一个冷酷的背影。
只是美人眼里含泪,到底看得她有些心软。
曲红昭叹了口气,伸手拭去孙修仪脸上的泪水:“好了,别哭了,告诉我,你有什么打算?”
见她终于恢复了之前的模样,不再冷着一张脸,孙修仪哭着扑进她怀里:“娘娘,嫔妾还以为您生我的气了。”
“我的确是在生你的气。”
孙修仪愣了愣,抽噎着问:“因为嫔妾刚刚说要争宠?娘娘,我不敢和您争的,嫔妾只是……只是……”
她有些说不下去,此事也确实无可辩解。毕竟皇帝就那么一位,她若争到了,自然就要分薄其他人的宠爱。
“我气的不是这个,”曲红昭任由她抱着,“你还这么年轻,这么漂亮,何必这般孤注一掷?”
孙修仪吸了吸鼻子:“可是年轻和漂亮在宫里毫不稀奇,我不是最年轻的,也不是最漂亮的。”
曲红昭给她递了张手帕:“我一向觉得,人各有志,一心想作死的人,实在没必要去劝。但看着美人凋零总是让人痛心的。”
孙修仪听到她这句“一心想作死”,刚擦干的眼泪又飚了出来,一时间万分委屈,觉得丽妃娘娘这般美貌无双、一进宫就得封妃位的女子,果然不会理解她们这些低位嫔妃。
进宫以来,她本来也没指望过有人理解,连家人指责她不得宠是她没本事的时候,她都神色冷淡懒得辩解。但不知道为什么,当这个不理解的人是丽妃时,她就分外委屈。
曲红昭看她表情,就猜到她在想什么,抬手稍稍用力掐了她的脸一把:“怎么又委屈上了?觉得我不理解你?”
孙修仪这些日子都是被曲红昭温柔地撸头发,突然被这么一掐,扁了扁嘴又要哭:“娘娘您说那些青楼女子身不由己,可我也是身不由己啊,我父亲他……”
她话未说尽,但曲红昭不会不懂她的意思,叹息道:“孙太常若想更进一步,逼你争宠可不是个好法子。”
“娘娘……”
“我很想劝你,不要为别人活着,”曲红昭笑了笑,“但这一点连我都做不到,就不拿这种空泛的大道理来劝你了。”
“娘娘,连您也?”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之处,”曲红昭摇摇头,“只是当今陛下看着,可不像是会为了宠妃提拔朝臣的人。”
孙修仪想了想:“可是嫡母进宫探望我的时候说过,周婕妤的父亲就是在她进宫后不久升了次官呢。”所以家人才怪她没本事。她比周婕妤入宫晚,倒也无从得知在自己入宫之前,周婕妤是否得过帝宠,因此也没怀疑过家人的说法。
“周修撰确实有些能力,只是刚入朝时性情太直,得罪了人,”曲红昭告诉她,“令堂再进宫探望你时,你可以告诉她,当今陛下有意提拔寒门出身的官员,若孙太常有这份能力,不需要你争宠他也会得到提拔,若他没有这份本事,逼你争宠也是无用。”
“提拔寒门?”孙修仪奇道,“娘娘您是从何处得知的?”
“听家父说起过。”曲红昭搪塞,其实不用从任何地方得知,单看皇帝被那些世家烦成什么样了,就能猜测一二。
这些在京城里传承了几代的勋贵世家,似乎总是憋着劲想让这位蜀地来的小皇帝对他们低头似的。
处处擎肘,阻碍政令,换着花样想往后宫安插女人,无非就是欺皇帝年纪轻轻,又非正统传承,没接受过储君教育罢了。
但他们却忘了,再非正统,那也是先皇圣旨钦定的继承人,也是富有四海的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