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比赛,尹佳怡本以为经过昨天失利她会意志消沉,却没想到临上车前简常念主动走过来跟她打了个招呼。
“早啊,尹队。”
少年脸上带着笑容,神采奕奕,后面背着球包里露出了半截球拍手柄,不是比赛通用那款。
尹佳怡会心一笑,也跳上了车。
“早,谁送?”
简常念坐下来,把球包抱在了前面,回头道。
“除了拾安还能有谁啊,尹队放心,今天比赛我一定好好打!”
旁边有队友路过,说了句风凉话。
“不拖大家后腿就谢天谢地了。”
简常念脸上笑容收敛了一点。
尹佳怡倒是没怎么在意,坐在她后面一排靠过道位置,冲她微微伸出了拳头。
“好,我们一起加油。”
到了比赛场馆,气氛还是一如既往地热火朝天。
简常念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运动员通道大门,今日首战泰国队,有近年来羽坛新秀,曾和谢拾安交过手泰国天才少女纳提雅。
画面传回演播室。
解说甲道:“今天这场比赛,决定了中国队能否晋级四强,我们可以看到,万教练在出场顺序上做了一下调整,第一单让尹佳怡去对阵纳提雅,把简常念放在了后面,也算是给新人选手更多一点适应赛场时间吧。”
解说乙:“作为上一届世青赛女子单打冠军纳提雅实力也很强劲啊。”
“双方互有来回,不过还是尹佳怡更胜一筹。”
“让我们恭喜尹佳怡,也恭喜中国队赢得了本场比赛胜利,顺利拿下一分。”
在尹佳怡先得一分之后,接下来一场双打和一场单打,队友全输了。
在这种情况下,没有办法,第四场双打只有靠尹佳怡再次站了出来力挽狂澜,把大场比分扳到了2:2平,压力骤然来到了简常念这边。
少年看了一眼放在手边长椅上球拍,上面还残留着上一任主人使用痕迹。
谢拾安缠好手胶,她比赛时候不自觉地用力,指甲在拍杆上留下来深浅不一划痕。
她拿了起来,仿佛还能感受到她温度,这一刻,脑海里只回荡着那一句话。
“拾安说了,送给你,也送给未来世锦赛冠军。”
在简常念比赛时候,严新远和谢拾安照惯例守在了电视机前。
“你觉得,她缺是什么?”
谢拾安斟酌片刻,苦笑了一下。
“缺了一点儿信心,大概是从小到大都没什么人真正地肯定过她吧。”
简常念成长环境和她类似,又和她不同,外婆能给她生活上无微不至照料但说到打球,恐怕也是一窍不通,谢拾安顶着天才头衔,信心都是靠一路厮杀过关斩将在汗水里淬炼出来。
她比简常念少了些柔情,多了些冷硬,所以即使也是第一次登上世界舞台,但适应很快,毕竟从小到大什么难听话没听过,什么难堪场面没见过,球迷嘴里那一点儿弯弯绕绕她还真不在乎。
这就是所谓大心脏选手。
严新远也感慨道。
“是啊,所以在竞技体育这条路上,我们最大敌人,永远都是自己。”
谢拾安偏头一笑。
“不过,我有预感,她今天能赢。”
她话音落下来那一刻,全场沸腾。
解说也难掩激动道。
“我天呐!!!简常念在先落后一局情况下,竟然连扳了两局回来,实现了惊天大逆转!”
解说乙。
“这场比赛太具有戏剧性了,我差点都要以为咱们中国队本届世锦赛征程就止步于此了!”
“少年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两个人异口同声道。
“让我们恭喜中国队顺利晋级四强,也祝贺简常念,拿到了自己在世锦赛上首个大场胜利!”
在记分牌亮起那一霎时,她还是有些回不过神来,直到裁判宣读完了成绩。
少年这才浑身脱力跪在了地上,从喉咙深处发出了一声怒吼,微微泪湿了眼眶。
“严教练,拾安,我……做到了。”
***
大清早,厨房就一阵叮叮咣咣。
乔语初打着呵欠起床,拉开厨房门一看,金顺崎正系着围裙在灶台前忙碌呢。
他不时低头看着手机上菜谱,一边准备食材,乔语初走过去给他打下手。
“我来吧。”
金顺崎手里拿着菜刀,避开了她动作。
“没事没事,我来,你去陪陪阿姨吧。”
乔妈妈也起来了,正在客厅看电视呢。
乔语初回头望了一眼,自打她决定跟乔自山离婚后,那帮人也没再来闹过,这几天情绪还算稳定,家里什么尖锐有棱角东西都收起来了,让她一个人在沙发上坐会儿,应该问题不大,倒是金顺崎让她担心多。
男人切土豆丝切那叫一个如履薄冰,小心翼翼,乔语初看胆战心惊。
“我总觉得,一个骨科医生手不应该来做这种事。”
金顺崎头也没抬。
“我把工作辞了。”
“什么——”乔语初险些吃惊地喊出声来,顾忌着妈妈在外面,又压低了声音道。
“那么好工作,你怎么说辞就辞了,什么时候事啊?”
“就那天,和院长打电话时候说,我总不能一直请假旷工吧,辞了也好,等这事解决了,阿姨病情好一点,我再在江城市找份工作。”
金顺崎说着,耸了耸肩,把切好土豆丝放进洗菜盆里在水龙头底下冲洗干净。
乔语初看着他,有些动容,伸手主动圈住了他腰身,把脑袋贴在了他坚实后背上。
“对不起,如果不是我原因……”
金顺崎回头看她一眼,唇角挂着温柔笑容。
“别这么说,就算不是你,等北京那边合同到期,我也还是会走。”
乔语初心里充斥着难言感动。
“我有时候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金顺崎看了一眼外面看电视乔妈妈。
“语初,可以关下门吗?我有事想跟你说。”
乔语初松开他,轻轻走了过去,把门虚掩着,客厅里电视机声音大,基本听不到他们说什么。
“什么事,你说。”
金顺崎转过身来,把人拉进了怀里。
“我已经委托了我律师朋友,决定就赔偿事和他们打官司,我朋友是中国顶尖律师事务所合伙人之一,有很大概率会赢,这样我们就不用赔那么多钱了。”
乔语初眼里涌出惊喜来。
“真?!那真是太好了!”
“还有,阿姨离婚诉讼不是下周开庭吗?等开完庭我们可以带着阿姨去国外再好好看一下,顺道也算是旅游了。”
这些日子以来,阴霾中总算是看见一丝曙光了,至少当时她是这么认为。
乔语初笑意盈盈。
“还有吗?”
金顺崎揽紧她腰,低下头来。
“还有就是——”
“我想吻你。”
***
在拿下了首胜之后,简常念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在接下来比赛中越战越勇。
“让我们恭喜简常念2-0战胜了美国选手,为队伍赢下了关键性一分!”
“经过三局激烈角逐后,最终简常念还是以2-1击败了新加坡职业选手,为中国队再添一分!”
“简常念和尹佳怡齐齐开花啊,为今日半决赛赢得了一个漂亮开门红!”
“让我们恭喜中国队杀出重围,获得了上半区唯一一张总决赛门票,祝贺她们!这群勇敢而无畏,年轻中国姑娘们!”
“面对质疑,最好办法就是用实力去还击,简常念今天站在这里,就已经证明了自己,从跌落谷底再到一鸣惊人,她用她坚持不懈告诉了我们,谁说替补不能堪当大任!”
“她就是赛场上明日之星!让我们一起期待简常念在总决赛上能有更好发挥!”
在象征着胜利音乐响起来时候,中国队员们纷纷冲了上去抱在一起欢呼雀跃着。
简常念眼眶微湿,脸上总算是由衷地露出了一抹笑容,如释重负。
她看着现在领奖台前面空空如也旗杆,暗自希冀着,等明天一定要把国旗挂上最高点。
在简常念打比赛这几天,谢拾安也没在床上待着了,开始尝试下地走路复健。
她扶着医院走廊墙慢慢踱步,严新远跟在后面寸步不离,生怕她摔倒。
“拾安,何必这么着急呢,医生也说了,你这伤口还没长全呢。”
谢拾安咬着牙,一步步艰难往前走着。
“再躺下去……我感觉我就要废了……还有……语初事……严教练……我想早点回江城去陪她……”
严新远长叹一口气,拿她没辙。
“你这孩子就是倔。”
话音未落,医生从办公室出来喊道。
“13床,来拿一下你们检查报告。”
“诶,来了,拾安,你先在这坐一下,我去去就回来。”
严新远回头道,把人扶到了走廊上座椅上。
他刚走,谢拾安就坐不住了,又咬着牙站了起来,扶着墙一步步走着。
她走了大约有十几米远,都没什么问题,伤口因为还在愈合缘故,有些痛痒,不过在忍受范围内。
谢拾安想尝试着自己走两步,慢慢松开了扶着墙手,刚抬起右脚,膝盖就是一阵酸软,骤然失去了着力点,她整个人猝不及防间往前跌去。
“拾安!”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人影以百米冲刺速度跑了过来,正好把她接在了怀里。
简常念大松了一口气,看着她趴在自己肩膀上脑袋道:“你没事吧?”
“……”
谢拾安人倒是没什么事,就是下巴被她肩胛骨咯有点疼,为了保持平衡,摔倒时候,她下意识地拽住了简常念后背衣服,而简常念手也正环在自己腰上。
“我没事。”
她火速撒开了手,往自己腰间瞅了一眼,示意她也放手。
简常念不明就里。
“啊?”
又见她眼神越来越冷,大有要把她凌迟处死意思,迟钝如她,这才后知后觉回过味来了,谢拾安不喜欢和别人有肢体接触,赶忙松开了她。
“哦哦,那……你站稳。”
她话音刚落,谢拾安身子就是一晃,简常念手疾眼快地扶住了她胳膊,笑有些得寸进尺,仿佛都能看见身后摇起来毛茸茸尾巴。
“啧,你看吧,这就是逞强后果。”
谢拾安抬眼看她,轻嘶了一声,简常念立马站直了身体,一本正经把手里拎着饭盒献宝似送到了她眼前。
“我说错话了,我闭嘴,但是我给你带了食堂大鸡腿,我自己都舍不得吃呢。”
两个人回到病房,房间里空空如也。
简常念奇道:“咦,严教练人呢?”
谢拾安一屁股坐在了床上,走了半天也觉得有些累,额头冒出了细密汗珠。
“拿检查报告去了,还没回来呢。”
“什么报告要这么久啊。”
简常念嘀咕着,给她掀开了饭盒盖子。
“算了,那你先吃吧,不然一会凉了。”
楼梯间里传来一阵剧烈咳嗽。
严新远慢慢弯下了腰去,胸口一阵针扎似刺痛,只能扶着楼梯栏杆慢慢滑坐了下来,手里拿着检查报告也散落在地。
他颤颤巍巍地从兜里掏出药瓶,倒出两粒止痛片一股脑干咽了下去,一个人在楼梯间里坐了许久,等情况好一点才捡起检查报告走回了病房。
一见他进来,简常念就立马放下了筷子道。
“严教练,你可算是回来了,快来吃饭,今天为了庆祝我们杀进总决赛,食堂做了好多好吃呢,什么鱼、虾、蟹、大鸡腿,我带了好多过来。”
严新远把检查报告放在了床头柜上,也抽了个椅子坐了下来,不过挑都是一些素菜。
简常念嚷嚷。
“严教练,你怎么不吃肉啊?”
“哦,我最近支气管炎又犯了,吃药呢,医生说了要少食油腻荤腥,拾安,你也是,伤口还没长好,发物就不要吃了,多吃点鱼肉,来,给。”
严新远夹起一块清蒸鱼头放进了她碗里。
“谢谢严教练,你也吃。”
谢拾安也夹回给他了一个鸡腿。
“怪不得看您今天脸色有点差,本身就在生病,又要照顾拾安,好辛苦,不过,我明天就打完了,等比赛结束了,就过来接您班。”
简常念道。
谢拾安可不想再在医院里住了。
“严教练,医生怎么说,我可以出院了吗?”
严新远目光含笑看着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