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顾寒山愿意收留她们,女鬼们宛如过年,在原地即兴跳了一段舞。她们身姿妖娆,舞姿曼妙,难怪那些男鬼愿意花钱去看她们跳舞。
小桃正跳得高兴,一转头便看到许昭正看着她。
想到许昭将她们从小区赶出来的事情,小桃身体一僵,停下跳舞,惊恐地解释一句:“我只是太高兴了,不是故意跳舞的。”
顾寒山表情微妙地看着许昭,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他的眼神明晃晃地写着——做鬼也不容易。
许昭:“……”
她想叹气,不过她已经习惯了旁人误会的眼光,甚至习以为常,懒得解释了。
叶谨言将许昭的表情收在眼里,有些想摸摸许昭的头,苦恼的小穷鬼也很可爱呢。被这么误会,许昭都没有和小桃生气,真是善良又可爱。
叶谨言将许昭送到学校门口,学校人来人往,已经有人注意到叶谨言,不断探头查看到底是不是他。
担心叶谨言被围观,许昭摆了摆手:“天师集会的时候再见。”她冲着叶谨言握了握拳,意思很明显,她会好好表现的。
叶谨言笑了:“再见。”
没有比再见更浪漫的词了。
在叶谨言离开之后,许昭原本准备直接回学校的,但宿舍四人群中,其他三人正讨论学校门口的烤鸡非常好吃。
知道许昭在学校门口,三人强烈建议许昭去买四只烤鸡,回去一人一只,岂不是美滋滋?
因此许昭没有回宿舍,而是去了门口的烤鸡店。
吃过一次烤鸡的陈秋渺在群中感慨:“烤鸡是真好吃,不过烤鸡上的油也是真多,吃的时候我看到油都滴下来了,每一口都充满了罪恶感,这吃的不是鸡是脂肪呀。”
缪静月突发奇想:“昭昭,有没有吃不胖的符箓?”
许昭:“你听过一句话吗?”
缪静月:“什么话?”
许昭缓缓地打出一句话:“即得神清气爽,心广体胖。(1)道教认为心宽体胖是好事,你没看到那些画像中的神明都是大肚子吗?”
缪静月哀嚎一声:“我有一点想皈依道教了,太适合我了。”
在宿舍三人开玩笑的时候,许昭已经走到了烤鸡店门口。正如陈秋渺所说,烤鸡很好吃,所以烤鸡店的生意不错,排了很长的队。
烤鸡的香味从风中传了过来,站在许昭肩膀上的黄大娘子咽了口口水。
听到黄大娘子咽口水的声音,许昭看了她一眼:“你想吃鸡?”
黄大娘子期待地看着许昭,眼中还有几分惊喜:“大人难道要给我买吗?”
这实在不像是许昭能做出来的事,黄大娘子受宠若惊。
许昭:“……我当初收你做家仙的时候,你说过可以自己养活自己的,我可养不起你们。”
如果只有黄大娘子一只家仙也就罢了,在黄大娘子开口之后,除了不在的仓鼠精,白蛇和新收的蜃妖都期待地看着她,尤其是白蛇,那目光明晃晃写着,黄大娘子有的他也要有。
白蛇的好胜心真是越来越强了。
许昭银行卡里的钱大多都打给了许观月,又在香烛一条街消费了一大笔,现在所剩资金不多,养不起这些家仙了。
黄大娘子有些失落的同时,却又觉得理所当然,毕竟她了解许昭的经济情况,这才符合许昭的性格。
白蛇也在流口水,但对他来说,他没有,黄大娘子和蜃妖都没有,心中也就没有不平衡了。
烤鸡店的人有点多,许昭没有急着排队,而是走到不远处的一块空地边上。
这块空地上摆着两个小马扎,马扎上坐着两个道士。
这两个道士许昭见过,是她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方脸道士和圆脸道士师兄弟。
许昭对他们印象很深,毕竟师兄弟两人的贫穷让她感同身受。
师兄弟两人不拘小节,小马扎随意地摆在路边,在马扎前面的空地上铺了一张布,布是白色的,上面用毛笔写着“算卦捉鬼”几个字。
坐在马扎上的道士,铺在地上的白布,让他们看上去颇有种江湖骗子的气息。
许昭看着却很亲切,想当年她和许观月也是在天桥下摆过摊的。
那时候许观月面前也会摆这么一张写着算卦捉鬼的布。
但许观月看上去比这两人靠谱些,因为许观月是个瞎子,墨镜一戴,加上他平日里装腔作势的姿态,有时候也挺能唬人的。
不过因为时代进步了,许观月生意也越来越难做,天桥底下还有其他的竞争对手,最后许观月不得不放弃天桥算命的事业。
这俩道士比许观月还不如,两人年纪都不大,虽穿着道士袍,但因为脸太嫩,看上去就像走投无路,只能强行出来摆摊又业务不太熟练的骗子。
即使他们的位置挑得很好,在人来人往的热闹步行街上,也鲜少有人问津。
就算有人注意到他们,也只是指指点点议论一番,并没有真心上前算命的。
许昭感慨,这两个道士经验不足,虽然这里人流打,但附近是大学城,都是接受唯物主义价值观教育的学生,会信他们的很少。
如果这两个道士到菜市场摆摊,生意肯定会好一些。
这都是许昭跟着许观月这些年学会的生活经验。
因为生意不好,方脸道士和圆脸道士的情绪都有些低落。
圆脸道士低垂着脑袋,愁眉苦脸地对着身边的方脸道士说道:“师兄,再这样下去,饭都吃不上了。”
方脸道士挺直了背:“不是还有十块钱吗?”
圆脸道士舔了舔嘴唇,看着不远处的烤鸡店:“大城市的物价上涨得太快了,十块钱连一只鸡腿都吃不到。”
方脸道士敲了敲圆脸道士的头:“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2)。你修为不精深,就是因为有这些乱七八糟的欲/望。”
方脸道士虽是这么教训圆脸道士,但他也没忍住看了一眼烤鸡店。
烤鸡真香啊。
在他看烤鸡店的同时,恰好看到了站在附近的许昭。
许昭与他视线对上,看在大家同是天涯穷道士的份上,许昭准备将跟着师父学会的生活经验告诉他们。
她记得附近似乎就有一个菜市场。
许昭朝着两个道士这边走了过来。
方脸道士对许昭印象很深,许昭是他们俩来到京市之后遇到的第一个好心人。
如果不是许昭为他们指了肯德基这条路,他们肯定要沦落街头,听说大城市的街头现在都不允许有乞丐过夜了。
但看到许昭过来,方脸道士就想到了第一次与许昭见面的时候,他为了维护许昭的世界观,和她说捉鬼是假的。当时他特地强调自己是科学的道士,如今他在人来人往的路边摆摊,怎么看都不科学。
方脸道士有些尴尬,后悔第一次与许昭见面的时候说谎了,但既然树立了科学道士的人设,他要保证这个人设不崩。
因此在许昭走过来之后,方脸道士笑着开口:“这位善信,又见面了。”方脸道士低头看了一眼地上写着算卦捉鬼的白布,压低了声音,“别看我们写着算卦,其实我们采用的是科学方法推测,用大数据方法测算概率,并不是封建迷信,我们可是科学的道士。”
圆脸道士一脸震惊地看着方脸道士,竟然能用听上去很科学的说法来解释不科学的算卦,不愧是师兄。
许昭没想到再次见到方脸道士,方脸道士竟然还在艰难地维持着自己科学的人设,她欲言又止。有些犹豫要不要现在就掀开马甲,告诉他们真相,她自己也是一个不科学的道士。
就在许昭犹豫着想说什么的时候,一个一脸踟蹰的男人走到两个道士的面前,看着白布上的算卦两个字,终于下定了决心:“我想算一卦,算算我和我老婆的感情能不能继续下去。”
男人从口袋中掏出一百块钱放在白布上。
这一百块可以让他们今天吃烤鸡了,圆脸道士瞬间热情洋溢:“你放心,我们算卦很准的。”
方脸道士板着脸在许昭耳边补充:“小钰嘴里的算卦指的就是科学推测。”因为担心被面前唯一的客户听到,方脸道士的声音压得很低。
圆脸道士的名字叫唐天钰,方脸道士的名字叫方明霁。
许昭:“……”真不必如此,难道你没看到我肩膀上对着烤鸡流口水的黄大娘子吗?
方明霁没注意,毕竟谁会注意一只小仓鼠的表情呢?
许昭怕影响两人难得的顾客,什么都没有说,她太理解贫穷的感受了。
她兴致勃勃地看着唐天钰给中年男人算卦。
唐天钰用的是测字算命的方法,中年男人犹豫着在白纸上写了一个“家”字。
唐天钰认真算了起来,但他算越算眉头皱得越紧:“不对呀,你这是丧妻的卦象,你老婆应该去世一段时间了,你为什么还要来测算你和老婆的感情?”
中年男人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唐天钰说的话,整个人愣在原地。
过了片刻,中年男人反应过来,他勃然大怒,一脚踩在地上铺着的白布上,一把推开面前的唐天钰,怒吼道:“你竟敢诅咒我老婆去世了?你这个假道士未免太恶毒了?我今天早上还和老婆见面了,她怎么就死了一段时间了?”
唐天钰一脸惊惧地抓着身边方明霁的手。
唐天钰算卦水平不错,他以往在这种小事上从未算错,但见男人这么信誓旦旦,他一时间也有些怀疑。
方明霁拿过写着家的那张白纸:“我来算算。”
他几个指头迅速动了起来,完全忘记了刚刚还在许昭面前说的什么用大数据测算概率的科学理论。
方明霁的眉头也皱起:“确实没有算错,你丧偶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中年男人大怒:“你们这些天杀的假道士,为了钱什么都什么都敢说,你们要为自己说的谎付出代价。”
他怒气冲冲一把抓住唐天钰的手,“你们跟我走,现在就和去我家看看我老婆,她应该在家里做饭呢。”
两个道士和中年男人吵架的声音有些大,吸引了周围人的视线,有人将事情从头看到尾,感慨道:“现在的骗子真是太不专业了,连句好话都不会说。”
也有人觉得中年男人情绪有些过激,担心他失手打了两个道士,他倒不是担心方明霁和唐天钰的安全情况,而是担心中年男人愤怒下打了两个骗子之后不好收场。
有理智的人劝了中年男人一句:“这位兄弟,虽然遇到骗子生气正常,但打人是犯法的。”
中年男人对他们勉强笑了笑:“我是老实人,没打算打人。”与其他人说话的时候,中年男人变得彬彬有礼,一改在两个道士面前的凶恶。
“我只是想带他们回家,亲眼看看我老婆。”
听到这话,围观的人放下心,不是打人就行。
他们对着方明霁和唐天钰指指点点:“是该让这些骗子受点教训。”
唐天钰梗着脖子:“我没有骗人,我们不是骗子。”
唐天钰到底年轻,急攘攘地争辩起来。
方明霁却一把拉过唐天钰的手,他准备跟着中年男人回家,去看看他老婆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觉得自己不会算错,这只是最简单不过的一卦,没什么难度。
方明霁抓着唐天钰的手跟在中年男人身边,中年男人紧紧盯着他们,似乎生怕他们不去他家。
许昭也跟在两个道士身边,同他们一起跟着中年男人。
方明霁见许昭跟着他们,有些不知所措:“你为什么和我们一起去?”
许昭随意说了一个理由:“我只是觉得你们用大数据测算概率的方法听上去很科学,应该没有说谎,所以想跟着你们去看看。”
没想到这个时候还有人信他们,方明霁越发感激,只觉得许昭真是一个善良单纯又好骗的小姑娘。
虽然他们刚到京市就被偷了钱包,京市物价还这么贵,但也有像许昭这样心地善良的人。
许昭只是觉得奇怪,她刚刚看了中年男人的面相,确实是丧偶的面相,但这男人说的信誓旦旦,这其中肯、定有古怪,就连她也有些好奇。
中年男人穿着普通,但居住地却是昂贵的富人区。
没什么见识的方明霁和唐天钰走到这里,神色都紧张起来。他们只是乡下道士,没见过这么昂贵的住宅。
同样是乡下道士的许昭已经脱胎换骨了,虽然银行卡中的余额总是留不住,但是她是见识过几十万的人。
中年男人名叫赵俊山,他一路表情都不好看,虽然没有骂骂咧咧,但也一直阴阳怪气。
打开自家房门的时候,更是挑起了眉,脸上的怒气怎么也遮不住:“你们这些骗子好好睁开眼睛看一看,我老婆活得好好的。”
打开门之后,他们没看到赵俊山的的老婆,反而看到了一个年轻的女孩。
年轻女孩是赵俊山的女儿赵芳菲。
看到赵俊山回来,赵芳菲笑着问道:“爸,你不是说出去见朋友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赵俊山打量了一下房间,没看到他老婆的身影,疑惑问道:“芳菲,你妈去哪了?”
赵芳菲又是疑惑又是惊喜地看向赵俊山,她爸最近和她妈吵架,前一段时间甚至已经到了闹离婚的地步,两人之间很少交流。她爸也有一段时间没问过她妈的动向了。
看到两人似乎有和好的倾向,赵芳菲还是很高兴的,说道:“家里没菜了,我让我妈下去买菜了,她和王婶熟悉,能拿到最新鲜的菜。”
“原来是你命令她去买菜了,难怪她不在家里。”赵俊山嘀咕了两句,同时手指动了动。因为他声音太小,赵芳菲没有听到他说什么。
但两个道士和许昭都是耳聪目明的人,他们听到了赵俊山的话,总觉得赵俊山的话有些奇怪,尤其是命令这个词听上去更是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