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比伯带着三个儿子回到了家。
他让儿子们去卸车,自己则进了屋子。
妻子雅丽早已准备好饭菜,坐在桌旁,借着房间内的炉火缝补着衣服。
“粮食卖出去了吗?”见丈夫脸上没有出门时那么难看,她期盼着问道。
比伯摇了摇头,去水缸旁喝了一大碗水。
“列齐说的没错,那些诺亚粮商们一个都没来,咱们本地的粮店价格又压得太低。”
“那这可怎么办,隔壁村那家养马的我都已经打听好了,五个金币一匹幼马,看着相当不错。”雅丽低声叹道。
大儿子锡克很快就要成年了,按照凯隆的习俗,他应该分出去自己生活。
而锡克不想进城学手艺或者当力工,本来家里是打算给他买一匹可以帮助耕地的马,然后再找村长买一块村里的荒地、盖间屋子,这新家也就算了立住了。
比伯夫妇对此早就算得好好的,人情、家当、马匹这些东西,家里这几年攒的钱再加上今年卖掉的粮食,正好够用。
可这商道一堵,顿时就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见妻子唉声叹气的样子,比伯也很是烦闷。
他一方面烦粮食售卖的问题,一方面也是因为中午在镇子上遇到的事情。
那个自称是学生的年轻人说,只有反抗才能让大人物们妥协,他们应该和上层谈判。
目的只有一个,要不本地商人以往年的平均粮食价格收购他们的粮食,要不就让诺亚的粮商进来,向往年一样正常售卖给他们。
这就是他们的全部计划。
很简单,所以也很容易让在场的人都弄懂了其中的意思。
相比于比伯之前遇到的那些鼓动抗议的人,他觉得今天这个家伙似乎确实更可信一点。
至少,他没说那些自己听不懂的理想、自由、平等之类的词句。
而是直接了当的表示,大家拿不到钱肯定不行,那就给官老爷们一点颜色看看,让他们明白自己这些底层人的要求。
这种说辞很快就打动了不少人,辛苦一整年的收成,他们可不想贱卖。
于是,当场就有几十个响应了那个年轻人的话,听从他的建议,准备联合起来,去城里‘讨个说法’。
要不是比伯拦着,他那个激动的大儿子估计当场就要报名了。
现在回到家,他将这件事跟妻子一说,后者立刻惊呼道:
“那些人是想去造反?”
比伯摇头道:“不是造反,造反的事情谁会去干,那人说是要领大家去城里市政厅门口游行抗议。”
“那些不好吧,会被城卫军抓进牢里的。”雅丽显得有些害怕,“你没带着儿子报名吧?”
“没有,我想再看看。”比伯犹豫道。
“再看看?难道你还真想去?”
“人多力量大嘛,我看这事儿有可能成。”
“别想了,以前咱们忍饥挨饿的时候,不也有很多人去城里闹事吗,结果怎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凯隆王国因为土地和粮食问题,早些年经常出现一些性质介于造反起义和抗议暴动之间的小规模群体事件。
比伯刚结婚那会儿也被忽悠着参加过,去城里和镇子上很是闹了几天,还抢了点东西回来,但最后军队一出动,事态很快就被控制,他也被村里的人举报,让治安队给抓进牢里,后来又被送去做苦力,大半年才给放出来。
有过这样的经历和教训,比伯之后安稳了很多,老老实实在家种地,再也不搀和那些破事儿。
但这次,比伯突然犹豫起来了。
问题就摆在面前,原本的好日子看着就要到头了,如果什么都不做,他们可能又会回到之前那种卖完粮、交完税,辛苦耕作一年后什么也剩不下的情况。
比伯不想回到那时候。
作为一家之主,让妻子和儿子的生活越来越好是他的责任。
就算他能力有限,那也不能越过越差吧。
如果真回到七年前的情况,比伯绝对无法接受。
想到这里,他从餐盘上拿起一块烤好的肥肉放进嘴里狠狠嚼了两下,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咱们村子里有七八个人要去,我也想去。”他这么跟自己的妻子说道。
“不行!”妻子雅丽站起身,走到丈夫面前说道。
“你知道那有多危险,万一出了事情,你让我和孩子们怎么办?”
“老大和老二都快成年了,他们可以照顾好你和老三。”比伯沉声道。
“可是……”
“没什么可是,我已经决定了。”
在凯隆的家庭,男人的决断权要远远大于女性,比伯不想再和妻子讨论这些事情。
但看着坐回炉火边默默哭泣的妻子,比伯还是解释道:
“这次跟以前不一样,你知道这次领人抗议的是谁吗?”
“我哪知道是谁,说不定又是哪个黑心的大人物,忽悠你们去给他办事儿。”
以前城里的大官们争抢重要职位的时候,就偶尔会煽动他们这些农民去城里占道。
比伯小声道:“这次不一样,我偷偷看到镇子上那个年轻的衣领,有教会和救济会的标志。”
雅丽愣了下,道:“你是说,是公主殿下的那个救济会?”
伊莎贝拉在凯隆的声望不是吹出来的,她是真的在民众,尤其是底层民众中有很高的名声,尤其是乡村的农民,十分感激她推动了粮食贸易协定,让诺亚的商人挥舞着钞票过来高价收粮。
“是啊,公主殿下那么善良,她不会利用咱们的,肯定是想帮咱们。”
妻子想了想,稍微松了口气。
她曾经见过公主殿下,那是位带着温柔气质的少女,当时还朝着自己笑了。
这样的人,应该不会坑他们这些穷人吧。
第二天一早,比伯和他的大儿子锡克背上行李,一人兜里还揣了一把短刀。
这可不是现代,他们也不只是去游行抗议,身上带点家伙,用不用的到另说,至少稳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