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几天,奥古斯城内的民众明显感觉到,从西城门飞奔而入、背后插着红色军旗的骑兵变得原来越多。
细心的人更是记得,往常来自西境的通讯兵是定时一周两次过来,与首都传达两地情况。
而如今,一天就要见上三四次,昨天更是先后抵达了五批西境通讯骑兵。
不少人意识到,西边可能出事了。
而根据大家多年来的经验,西边最大的出事可能,就是拜庭王国的入侵。
那个国家,与凯隆之间的仇恨相当深厚,可以说丝毫不次于当年歌明兰帝国与阿瑞斯帝国之间你死我活的状态。
在近百年来的大小战役下,可以说凯隆超过一半的家庭,都有人被拜庭王国的军队杀死,牺牲在与对方的战争中。
所以,对于拜庭王国的再次入侵,凯隆人民心中并没有太多的恐慌情绪,而是深刻刺骨的仇恨与愤怒。
这股情绪,甚至都有迹象压下伊莎贝拉公主被下狱的愤怒,最明显的特征就是,往常去议会门前示威,要求释放公主殿下的民众减少了。
反而,王国征兵处的报名数量开始增加,哪怕王国此时并没有放出一点要打仗的风声。
不过,这并不代表凯隆高层们对于战事的淡然处置。
相反,他们现在已经焦头烂额。
大王子和弗劳尔,以及作为西境全权代表的里昂娜夫人,三者就如何应对拜庭的这次进攻讨论了很长时间,然而却没能尽快拿出一个大家都满意的方案。
“拜庭这次调动了国内四分之三的军队,各领主空前团结,他们的兵锋已经抵近西境三十六堡,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立刻开战。
甚至于现在,他们已经集合好全部兵力,向我们发起进攻了。”
里昂娜老夫人坐在小会议室内,单手握着拐杖,重重的敲击了两下地板。
“现在大家最需要做的就是放弃所有成见,将各自的军队调往西境,并整合国内的一切资源支援那里,否则一旦西境军团被击溃,我们难道还指望着复制当年那一战吗?”
老夫人怒声诉说的这些话语,在场两方其实都很清楚,也明白这确实是目前最需要做的。
但‘放弃前嫌、同仇敌忾’这八个字,永远是说得容易,做起来难。
就在两周前,贵族派一名伯爵被刺杀,凶手没有抓到。
但这件事,明显是王室派做的。
因为那名伯爵在王国政府的职位是最高法院委员会成员之一。
在凯隆,这个最高法院同时拥有立法权、司法解释权,虽然委员会受到议会的管辖,但这同样是一个非常关键的位置,也是贵族派在法理上的重要庇护之一。
王室派的人为了争夺最高法院委员席位,已经完全撕破脸的行为,让弗劳尔大怒不已的同时,也开始了凌厉的反击。
两方所有政治的、非政治的手段都用给对面用上了,就连弗劳尔和大王子两人,也在议会门口互相对骂了几次。
而就在大王子按捺不住,觉得自己牌面优势很大,强行借助议会多数议员席位的优势开启全国竞选投票的第二天,拜庭异动的消息就传回了奥古斯城。
按理来说,不管正在经历什么事情,王国此时要做的就是共同抵御外敌,弗劳尔和大王子都有这个觉悟和大局观,否则也不可能有资格争夺王国控制权。
但眼下这个竞选投票开始的时间点,却让两人都有了另一个想法。
与其在互相都不信任的情况下携手御敌,还不如先争出个老大,到时候以正式议长的身份,名正言顺掌控王国所有资源,用一个声音来领导整个国家对抗拜庭王国。
他们的想法不能说是完全错的,但里昂娜夫人忍受不了西境军民因为这种原因孤独奋战,而后方却在争权夺利。
她作为纳尔森侯爵家族的一员,唯一目标就是保护好西境、保护好王国的人民,大王子和弗劳尔在如此紧迫的情况下,仍然想先在内部决出胜负的举动,让她感到一阵寒心。
里昂娜老夫人不知道自己是一周来第几次对着他们发火了,但这两帮人还是不愿意抽出时间对西境立刻做出支持。
他们给出的理由只有一个,西境不可能顷刻落败,只要给他们一些时间,等决出胜者后,由正式议长统合全局,很快就能把现在失去的弥补回来,甚至越到后期,越比双方各自为政所能做出的支持多。
今天的会议,仍然没有讨论出什么结果,或者说里昂娜老夫人并没能说服两派。
下午时分,她拄着拐杖,拒绝等候在议会大殿门口的孙女搀扶,从上百级石阶一步步走下,心中很是有些失望。
她有些怀念老国王执政的时期了。
虽然那家伙一直想要削弱纳尔森家族在西境的威望与军权,以防某一天被取代。
但如果是他遇到如今的状况,无论有什么后果,他都会选择第一时间用自己能调动的全部力量来支援西境。
这是一个国王或者说执政者应有的担当与责任。
可惜的是,这一点里昂娜没在他的儿子和贵族当代领袖的身上看到。
什么竞选投票已经开启、一个声音会让王国能调动的力量更强,那都只是借口罢了。
他们只是害怕一旦自己在战争中过多出力,会被对手在背后捅刀子而已。
“奶奶,您别生气了。”
跟在身旁的妮莉雅小声安慰道。
里昂娜老夫人白了她一眼,哼道:
“我能不生气、不急?
西境这阵子本来在收割麦子,军团不少士兵都回家农忙去了,你父亲来信说这段时间忙的焦头烂额,一直催咱们派兵、派粮。
可你看看,那两个人正在干什么?!”
妮莉雅见奶奶发火,抿了抿嘴不敢说话,只能默默在身旁跟着。
她其实有点想说,这俩人不行,不是还有伊莎贝拉嘛。
但妮莉雅也知道,奶奶此时最恨的人,其实就是伊莎贝拉。
要不是她暗中策划这两场暴动,也许拜庭就不会这么迅速的打过来。
但也有可能,奥莫德三世同样会因为解决国内物件崩溃问题而选择开战。
可不管怎么样,现如今凯隆的被动局面,一定有伊莎贝拉的一份儿。
祖孙两人慢慢走下台阶,家里的马车已经停在一旁,但她们却没有立刻登上去。
因为有一个人,此时早已在石阶下等候多时。
“日安,里昂娜夫人。”勒斯行了一个标准的礼节,俯身朝这位老人问好。
这应该是他们第三次见面。
第一次是伊莎贝拉刚被解除来自兄长的软禁时,两人在逛街游览途中遇到,他在点心店里通过门缝瞥到过一眼。
第二次不算正式见面,那是在前段时间伊莎贝拉的审判会上,议会厅现场的二楼,坐着不少有权旁听,但无权发言的上流名媛和有名望的女性。
里昂娜当年新婚丧夫,随即带领夫家的军队、在缺兵少粮的情况下成功守住西境三个月,她无疑是坐在最醒目位置的女性,当时勒斯正好与其对视一眼。
而第三次,也就是现在。
先后三次见面,这位老夫人给勒斯的印象都不相同。
第一次她是一个有些贪嘴,所以出来买点心的邻家老太。
第二次她是个端庄严肃、德高望重的贵族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