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将亮未亮,天际还是一层朦胧的鱼肚白。
榕与看着怀中已熟睡的江渊,他温柔地安抚着她的背。
自从前段日子皇上的秘密被捅破后,他的阿渊就再也没有好好休息过一日,她整夜整夜做噩梦失眠,醒来后便是一场呜咽痛哭。
今日凌晨,她又是这般,他入窗进来哄睡了许久,这会儿才让她熟睡。
榕与伸手替她拭去脸上残留的泪水。
他的阿渊,总是在一次次被迫面对着血淋淋的事实,在承受着一次次打击。
为什么经历两世,她都不能彻底快乐无忧。
他的心脏像被狠狠地碾压了一番,只觉得生疼。
那种痛感,仿佛就像前世看着她满脸血痕地躲在他的枝叶下一样。
回想那时,她决绝又无望离去时的背影,时至今日依然让他心颤。
所以他暗暗发誓,这一世,他绝不会再让她陷入任何危险绝望的境地。
若有人企图令她难过,伤害到她,他是会出手反击的。
日子飞快流逝,转眼已是深秋。
因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赵云音选择在关山寺弘忍师父这里暂住几日。
赵云音站在后院里,树上,地上,满目都是金黄的银杏叶,有种别样凋零的美感,让人心静,又让人心寂。
赵云音不由地叹息出声。
时新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心下触动。
从初遇怀安郡主到现在,从未见过她像如今这段时间这般低沉安静。
在时新以往的世界里,每天都见证着生生死死,他手里握着的人命数也数不清。
他的世界里,只有执行好每一个命令,没有多余的情绪。
可如今看着怀安郡主因现实残酷而感叹,他心里也开始产生了些许自我怀疑。
以后的日子,他是不是应该有血有肉有感情地活。
“你在想什么?”
正在时新想问题时,赵云音早已走到了他面前,疑惑地看着他。
“没什么。”
“哦。”
时新看着面前的赵云音,往日那股明丽欢脱的光彩黯淡了不少,虽然人人都说她娇蛮任性。
可是,他更喜欢那样子鲜活的她。
“时新,我想去山间走走。”
“好。”
于是,赵云音与时新一前一后地漫步在山野间。
秋高气爽,山间林风阵阵拂来,其中还夹杂着野菊的香味。
赵云音仰着头深呼吸了一口,这段日子堵在心口的阴郁烦闷,也被这山间野风吹散不少。
“多想一直这般轻松自在啊。”赵云音不禁发出感叹。
时新盯着赵云音仰起的侧脸,她鬓角的发丝随风浮动,嘴脸勾起清浅的笑意,浓密的眼睫覆盖住了那双清澄的双眸。
秋风掀起她的裙摆,使它任意在风中凌乱翻飞。此时的她,就像一只翩飞的山间蝴蝶,灵动又清丽。
时新只觉得心脏处传来细细密密的痒麻的感觉,这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就像他的心里也飞进了一只蝴蝶。
“时新,你怎么了?”
赵云音睁眼转过身,看着时新脸上露出了从未有过的呆滞表情。
“无事,只是在想郡主未来想做什么?”时新轻描淡写地转移过了话题。
“如果我说我未来不想成亲生子,你会觉得奇怪吗?”
时新摇了摇头:“郡主你是独立的个体,未来是你自己的,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无论成亲生子与否,不过是各人有各人的选择罢了,这并不稀奇。”
赵云音心中有些微微讶异,她本以为时新也会同旁人一样劝解她,或者不回答,想不到他竟这般通透豁达。
毕竟如今世道,女子仿佛一出生便被套上了枷锁,被系上了一条直直的线,一眼望得到头。一生都戴着枷锁跟着直线走。
她们最终命运归处都成了相夫教子,从未为自己而活。
哪怕生在皇室宗亲的女子,也不过是嫁进条件更好的夫家罢了。
“我的志向是游遍世间所有山川河流,吃尽天下所有美食珍馐,玩遍天下所有奇趣之物,到老到死自在潇洒。”
赵云音不同,她不愿被人把控自己的命运,一生都想做自我。
时新看着她,嘴角难得带着丝笑意表示赞同支持。
“不过你放心,我去游山玩水之前,肯定会给你一笔大大的报酬。到时你拿着钱想做什么都可以,保证你下半生吃穿不愁。”
赵云音爽脆地挑了下眉。
时新心中怔愣了几瞬,眼眸中一闪而过失落迷茫,但很快用点头掩饰了过去。
他从未想过自己的未来会是怎样。
他从小便是以死士身份培养起来的,一生把命交于主子。
他与怀安郡主不同,他从未为自己而活过。
他一生更像是一把主子用于杀人的利器,倒不像是一个鲜活的人。
到老到死都是杀人工具,这是他毕生的宿命。
突然有天,有个人告诉自己,下半生可以做想做的事情了,有属于自己的人生了,他却突然慌乱迷茫。
他的以后,会是什么样呢。
“郡主,郡主……”这时,赵云音的贴身婢女远远地从半山腰跑来。
等好不容易跑到他们面前时,早已气喘吁吁。
“青画,何事这般匆忙寻我?”赵云音走上前去询问。
“郡主,长公主派人传信来,说皇后让众皇室宗亲未婚女子后日去皇宫一聚。”
赵云音当听到青画说未婚女子时,她心下犹疑,突然升出有一股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