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趮/span那可是江裴安啊,那可是她曾愿意一生对他好的人。
夜晚,马车终于城里,在离光王府还有几百步的距离时,江渊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然后头也不回地向光王府奔去。
江裴安刚沐浴完,又习惯性钻入了书房。
即使夺嫡之路已结束,但这么多年他好像已习惯了忙碌,一时闲下来,倒让他无所适从。
他准备从身后的书架上拿本书看时,又突然想到了墙中还有支被自己藏起来的木簪。
他终是忍不住又拿了出来,取出盒中的木簪坐下来静静凝视。
人一旦静下来,过往的回忆就像开了闸一样,拼了命地争相涌出来。
“江裴安,为什么不让我跟着你啊?”
“江裴安,你不要不理我嘛,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江裴安,我就乐意对你好。”
“江裴安,我要一辈子都和你待在一起玩,难道我就不可以做你的王妃吗?”
……
回忆像是裹了甜腻的蜜一般,让人沉溺在过去快要出不来了。
可人不是应该要向前看吗,长明如今身边已经有了和她心意相通,相守到老的人了,她已经朝前看了。
只有自己还一直困在过去里。
曾经有十三年时光,是与她日日相伴共度过来的,已经足够了。
哪怕真的困在过去出不来了,守着这十三年的时光,来度过以后的一生也不算太坏。
因为他知道,他会孤寡此生了。
江裴安自嘲地轻笑了声,然后将木簪插进来自己的发髻里。
既然出不来,那就不逃避了。
“江裴安。”
一道不轻不重的,又刻在骨子里的声音蓦然钻入江裴安耳中。
他猛然抬起头,只见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此时竟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是不是自己的执念太深,开始出现幻觉了?
江裴安,你也有今天。
他边想着,边轻笑地摇了摇头。
江渊见江裴安神色发愣,没什么反应,于是她急忙上前,绕开书桌,站到了他的面前。
“江裴安。”江渊又提了点声音唤他。
这一声呼唤,将江裴安拉回了现实,这不是幻觉,长明是真的站在自己面前。
他惊喜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只见她神色匆忙,脸颊红扑扑的,额头还有细汗,显然她刚才一定是跑过来的。
江裴安不禁皱眉,然后掏出袖袍里的锦帕,伸手擦拭去额头和额角的汗。
这一次江渊没有别扭没有躲闪,而是任由他帮她擦拭,就像小时候一般。
“你这一口一个江裴安是又叫顺口了?你是怎么在他人没有通报的情况下,就直接闯到我书房里来的?”何时他的府内,他的书房这么好进了。
“冯喜只看是我,什么也没问,就直接领我到院里来了。”而且冯喜刚才看见她后,好像还挺开心的样子。
江裴安已心领神会,冯喜曾经也在那十三年里,也难怪他今天会这么做。
“这还是你第一次来我府上,什么事让你这么晚了还着急主动来找我。”江裴安心里猜想着她今晚来的目的,或许她有事相托想让他帮忙吧。
“江裴安,我全部都知道了。”江渊的眼帘下埋着一层薄薄的雾气,似开心,似委屈。
江裴安明显愣了几秒,还未及时反应过来江渊这番没头没脑的话。
“我今日去关山寺上香,我看到了你立的那块儿佛牌,弘忍师父把真相全都告诉我了。”
“知道了就知道了吧,不重要了。”江裴安的心被轻轻提起,然后又被自己轻轻放下。
是真的不重要了,已经错过了。
“为什么不重要呢,对我来说很重要。”
江渊刚一开口,眼帘下的那层雾气终究变成了泪珠,滴答了下来。一旦开了闸,眼泪就再也止不住地向下掉了。
江裴安见她梨花带雨,神色委屈,他的心里也忍不住跟着一抽。
他一边伸手提她擦拭脸上的泪,一边佯装淡定地说:“哭什么,丑死了。”
哪想江裴安的这句话,让江渊哭得更凶。因为好像又回到了从前,他从前也爱在她哭的时候这么说。
江裴安见状有些手足无措,最终只好叹气地一边帮她擦眼泪,一边耐心等她哭完。
不知过了多久,江渊终于哭累了,只是身子还忍不住地抽动。
江裴安自然地伸手过去轻轻拍拍她的背,给她顺顺气。
“江裴安,为什么当年你不告诉我?”早点告诉我,我们就不会错过这么多年。
“你会信吗?”
“会。”江渊毫不犹豫地回答。
只要是江裴安说的,她就一定会信的。
江裴安听到江渊如此坚定又果断的回答,心中难免再起波澜。
他在隐隐克制着自己想上前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
虽然他俩之间横跨了这么多年的误会已解开,可到底是回不到从前了。
“那你现在还怕我吗?”江裴安嘴角带笑地故意打趣道。
江渊听后不自然地低下了头,不知该如何作答。明明她没做错什么,她也不是一开始就知道真相,但她心里就生生升出几分莫名的愧疚之感。
“我如今手里不再握有重权,已是一名闲散王爷,你自然不必怕我。”江裴安语调轻松地自嘲道。
江渊抬起头,察觉到他眼中的落寞,不由替他心酸。
江裴安那么孤傲强势又野心勃勃的人,如今却被新皇收回了实权,成了真正的闲散王爷,他还要忍受着一些人在他背后的议论与嘲笑,他应该很难受吧。
于是,江渊走上前去,安抚地拍了拍江裴安的肩膀。
“江裴安,没关系。我们武安侯府如今不也是闲散侯府嘛。当闲散王爷有什么不好,我兄长如今不也是闲散新侯,我不也是闲散郡主嘛,一辈子乐得个逍遥自在,多舒服。”
江渊的安慰对江裴安来说,对任何人的安慰都要受用。
是啊,忙碌了这么久,如履薄冰了这么久,是该歇息歇息了。
人不能一直在一条道路上走到黑,走到死。
如今与长明的误会也解开了,以后他要重新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