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斗笠汉子一番话说得属实是如同平地惊雷一般,群豪无不扭头回望,只见那汉子如同一柄尖刀一般立在原地,话语更是锋锐,全然不作停留,便又说道:“至于那补天门惨案,无非是以重手力道杀人,如何便能确认是魔道武功?天下武功浩若烟海,单凭着下手力道,又能说明什么?”
两句话说罢,全场寂然,群豪原本气势如虹,此刻却透着一股死寂,几百双眼睛全盯着台上张仙纵,静候他做出回应。
然而张仙纵此刻仍是气度凌然,全不惊慌,笑道:“阁下所说,却也不错,蔽盟的确与束羽兄弟的飞羽盟相合,但飞羽盟此前被江湖中一个极不讲道理的恶人登门寻衅,连伤了束羽兄弟许多朋友,故而在下邀请飞羽盟前来一同共襄盛举,此乃是在下相请,飞羽盟的兄弟们皆是清雅之人,极重信义,绝不会参与什么血鸦豢养的事由。”
斗笠汉子笑道:“张盟主上街买东西可带钱么?”
张仙纵被他问得突然一怔,下意识地说道:“购置物品自然须得掏钱。”
斗笠汉子冷笑道:“原来如此,在下还以为张盟主买东西时只需凭着印象想钱便算付过了,毕竟您一个感觉便能辨别忠奸善恶,至于事实如何,又何必悬在心上?”
他这话说完,实是讥讽张仙纵手上全无实据,仅凭印象便先入为主定了魔道之罪。
张仙纵自然面露不悦,他身后的柳无逢二人都已是怒气腾腾,柳无逢踏上一步喝道:“阁下是谁?句句相帮魔道,莫非是潜入的同党?”
墨止听了暗自好笑:“凡是与他们意念相左的,便都打成魔道,这莫非是侠义盟入盟要考量的能耐不成?”
而那斗笠汉子略略抬头,话语之中如结冰霜,道:“柳无逢,你早先不也是魔道之中一个小鬼,如今当了叛逆,还敢与我多说么!”
群豪这才醒觉,这斗笠汉子话到此处,竟是已不想隐藏身份,抬手将斗笠一扯,露出容貌,此人生得宽面方脸,胸宽腰挺,魁伟非凡,满面短须,双眼之中精光灼灼,张口一呼,屋瓦震动,众人耳间亦是鸣响连连,想来此人内劲绝非俗手。
群豪之中一见他相貌,眼尖些的已叫嚷出声,道:“他是‘八臂太岁’蔺空魂!”
众人尽皆大惊,话语纷纷响起。
“蔺空魂!他当年不是已死在疾风原了吗?”
“绝无可能!莫非魔道有起死回生的妖术?”
“是死了,可不是死在疾风原,而是死在大容关之下!”
墨止见四周众人话语之中暗含大大惧意,却也不知,眼前此人名号八臂太岁,乃是魔道之中拳掌之盛,当年魔道四大法王武艺之高,魔道中除却天劫老人之外,再无可比。
但若是单个拼斗,也无一人可说能在这蔺空魂手下讨得半分先机,此人曾亲历疾风原正魔激战的终局一战,当时魔道势穷败相,他便仗着铁拳,杀开一条血路,护着天劫老人逃走,随后又以一双铁掌拦住追击之兵,一人成关,抵御万夫,此后数十年间,再无人见过他,据说早已丧身于乱刃之下,此刻骤然现身,实是令人大感惊诧,如见厉鬼。
四下里众人纷纷避开,反倒是墨止不知此人厉害,但他心中对侠义盟存着极大成见,见这蔺空魂句句所说甚合事实,又见他孤身入局,勇武果敢,也极是敬佩,当下非但不动分毫,反倒投去赞许目光。
蔺空魂却又哪里识得眼前这少年心思,他既然决意现身,便已做好打算动武力拼,只见他纵身一跃,身子如同伏虎擒羊,倏忽起落,便到了大堂正中,这般轻功一现,众人便已各自汗颜,自觉绝非其敌。
蔺空魂目光炯炯,挨个扫去,却见群豪无不垂眉低目,不敢对视,当即仰天豪啸。
“侠义侠义,无侠无义,乌合之众,螳臂当车!”
这十六个字恍若开天辟地之声一般直透天际,这般内劲,莫说是此刻李七襄人在关外不在此处,即便是他本人在此,只怕也未必敢言之必胜。
张仙纵脸色一沉,他本想着自己收尽天下赏金游侠,成立侠义盟,统辖之众不下数万,即便是天下三大宗门之中人丁最旺的御玄宗也不及自己一半,更不要说多年来隐没深山的澄音寺和远在北境的寒叶谷,自己在此统领群豪相争魔道,原是武林盛事,却不想被魔道高手竟全然夺了气势,心中如何干休?
而他身后的柳无逢心中更是盛怒,他早年间确为魔道之中一个名为“五行门”的旁系偏枝,但五行门当年覆灭,只余五人,便都追随了张仙纵,作为门下五个红衣护法侠客,这番经历今日却被蔺空魂当众点破,脸面上被撕了个彻底,他身边那金脸男子名字叫做金无铸,与他乃是同门同辈,二人经历相同,此刻也是一般的难堪,只是对望一眼,已是看破心中所想。
此刻同时怪叫一声,如同两道旋风般自张仙纵身侧径直窜了上去,柳无逢铁袖自左而至,金无铸手中亮出一柄金晃晃的事物从右打来,这二人来势之快,如若惊雷闪电,旁人不曾看清,这二人竟是已杀到了蔺空魂面前,霎时间成了绞杀之势,力道已是迫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