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浣尘脖颈间一阵剧痛,呼吸都为之一遏,随之身躯便被轰然拉下马来,重重摔在沙中。
这一下虽得黄沙卸去力道,可猛然间被汪无涯偷袭得手,非但脖颈间险些受创,更是一摔之下,口鼻皆灌入许多砂砾,一时间憋闷得极是难受,徐浣尘不由自主地连连咳嗽,欲要将口中沙子吐出。
但耳畔那阴阴柔柔的笑语却迅速地由远及近,汪无涯满脸笑容,便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也好似幽魂一般,霎时间与徐浣尘贴面而对,口中呀呀怪叫着说道:“想逃去哪里呀?”
徐浣尘见他身法这般迅捷,这才意识到当初虽见他五人被孙青岩压制得全无应对之法,但细究这五人功力,仍不失为一流高手,脸色一沉,气息吞吐之间,口鼻砂砾一清,他虽是少年年纪,但武功造诣皆是宗门年轻一脉弟子中的顶尖之属,即便是成年弟子,若要言说可胜过徐浣尘之功法造诣,亦不多见。
徐浣尘手法甚快,探手在腰间一横,长剑霍然出鞘,一道冷锋映得清俊面庞恍若冷月流星一般,剑锋过处,正正斫在脖间白练之上,然而这白练受了剑锋劈砍,竟也只是一阵剧颤,发出一声轻微锐响,却也毫无断裂痕迹,想来并非寻常布帛织就。
汪无涯方才眼前冷光闪动,却见徐浣尘虽被自己制在手中,可方才拔剑手法却甚是老道,劲速兼具,十分娴熟,若是方才他不顾脖间白练,一剑反攻自己胸膛,只怕即便闪得暇余,却也非得受些创伤,想到如此,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后怕。
“小师傅好快的剑!”汪无涯心中知晓,徐浣尘功力绝非凡品,再以寻常少年看之待之,只怕要吃大亏,他在五行门遗少之中,心思最是活络沉稳,比之柳无逢更添几分远瞩之意,多年来十分小心谨慎,此番心中主意已定,双手间便再不留丝毫情面,只见他白脸之上如敷脂粉,泛起一阵胭脂红色,双臂间气力大振远胜适才,身躯亦如旋风一般倒卷而起,那白脸受了他力道催动,也翻卷如蛇,缠绕在徐浣尘脖颈更紧了数圈。
徐浣尘霎时间呼吸更是艰难,连呼喊也喊不得一声,口中微微一声闷哼,身子便不由自主地顺着白练阴柔巧劲,朝前飞了去。
他此刻人在半空,全无借力之处,心知此刻命门全在汪无涯一手所控,若是稍有不慎,脖颈断折,便是要了命的事故,不由得情急智生,长剑下指,在流沙之上一弹一荡,随着黄沙扬起,身躯更添进势,反如离弦之箭一般,朝着汪无涯心口飞了过去。
汪无涯在五行门遗少之中,本为水属,一身阴柔功夫修炼得极是熟稔,双手之上白练缠绵,以柔克刚的功夫也是多年苦修,从来套在旁人脖颈之上,有进无退,受缚者除却俯首认输,便只有任他扯断生门之路,再无他选,但徐浣尘此刻本已身处死地,却忽生急智,不与他在白练之上较力,反而飞身猛扑过去,汪无涯只觉白练上劲力一失,身后寒意刺骨,回眼望去,却见徐浣尘一招“玉女投梭”已然攻至面前。
这一招本是御玄宗“霜竹剑法”之中飞身低掠,巧夺进势的招数,乃是霜竹峰中精妙剑法,霜竹峰从来皆是女子入门,所创招法,亦都是婀娜嫣然、步步生莲,可徐浣尘当初阅览门中剑谱无数,早将这精妙剑招记在脑中,只不过他既是男儿之身,这一招用来便失了几分袅娜曼妙,反而生出一派俊雅潇洒之意。
此刻长剑斜挑,直指汪无涯左乳前胸,汪无涯见他剑势来得甚快奇妙,短暂之下也毫无躲避之途,连忙倒折白练,只见一片白光舒卷而回,绕在胸前,这白练乃是西域冰蚕丝融合金银织就,坚韧绵软,却可堪金石之坚,徐浣尘剑势虽快,但始终比之这等绵柔之物,仍是慢了半筹,剑尖抵在朦朦胧胧的白练之上,如中败絮,全无波澜。
汪无涯心中大为惊惧,若是他手中并非是这冰蚕白练,此刻必定已被徐浣尘一剑穿胸而过,他师兄弟五人行走江湖多年,何曾被一个少年逼到过赌斗生死的境地,大惊之后便是大怒,只见他冷脸上渐渐涌起一阵杀意,手腕一抖,也不见如何发力,但白练上却仍自传来一股磅礴大力,他一个立足不稳,便被再度甩了开去。
黄震亨此刻带着夔陵村众人朝前疾疾速行,虽见了徐浣尘屡遭险招,却也来不及上前相帮,只是催动着村民尽快前行,他们行至此刻,距离武阳川却已不远,风沙之中,已隐隐可见远方卢龙关的雄壮身影,他侧头回望,孙青岩此刻单人独骑,竟将北桓两个百人队压制得抬不起头来,周身暗器层出不穷,铁菱即发即收,若往若还,自是他成名的功夫,而那些骷髅铁胆则更是来去无影,远处听着,仍是风中嗡嗡作响,但他心知,以单人之力,决然无法将北桓数百人的军阵全数破去,他心中焦急,黄牙一咬,便欲上前相帮,可此刻却听得空中传来数道大喝之声。
“血竭堂门下吴丧,前来拜会圣教星使!”
“苦心宗门下无悲和尚,前来拜会!”
“月前堂门下元翼来啦!”
霎时间,四下里竟响起十数声话语,皆言道“前来拜会青辰星使”,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不一而足,有的闻之悦耳,有的听来娇媚,有些话语干瘪,有些杀气隆隆,黄震亨抬眼所望,只见空中竟已飞身而至十几道身影翩跹而至,所穿各有不同,携带武器亦是各异,可这些人却纷纷朝着孙青岩身边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