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渐行驰远,数日之前还仰望好似山岳一般的天海关,此刻已被远远落在身后,回首相望来处,只剩云霞之中一道淡淡残影遥遥相对。
秋风吹拂,叶落流丹,越是朝着寒叶谷行去,周遭颜色便愈发荒疏,待到梅城周遭,连枯黄的连绵枫林便都如同贫墨画笔的尾韵一般,不知在何时静悄悄地从视线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梅城,便是寒叶谷前最后一处坚城,此城虽地处极北,却取了个秀致的名号,但如若探求其过往诸般旧事,这座冬日腊梅绽红的城池,却是北境边防线中一道不可或缺的环节,隶王一脉自祖上承领武帝谕令,率部坐镇北境以来,其王府便安在北境最前线的梅城之中,百年光景,隶王之名虽世代承袭,但铁血硬撼之风却不曾因盛世降临而有所缺失,及至夏侯雍这一辈,坐镇数十年,北桓不敢来犯,才转而西向,进犯卢龙关。
墨止跨马前行,他自前些时日将那粒橙黄色药丸囫囵个儿吞入腹中之后,这几日竟气息渐复,已不用再躺在马车之内观沿路风韵,这般神奇效用,即便是宗正卿把脉之后,都赞叹不绝,还道是御玄宗门下必有灵丹药石,竟可缓解内息伤势。
墨止勒马前往,只见梅城城墙高耸,然而四壁皆为白石所筑,通体好似坚冰一般,与西北那黑黢黢土落落的城墙甚是不同,宗正卿说道:“你曾在西北力阻北桓进犯,想必不曾见过我北境边防城池,这种白色岩石,全然取自我寒叶谷之中,名唤‘寒心石’,即便是在我寒叶谷内,也非得是探入深谷而不可得的东西,这寒心石与千年寒冰共生共存,历经风霜敲打磨炼,早已浑然一体,世间坚石莫过于此,只有北境几座边防重镇可得这寒心石打造城郭,为的便是防着北桓鞑子越境攻打。”
墨止笑道:“寒叶谷百年来据边抗敌,我在江南时便有耳闻,时常心怀感恩,这一番能亲身到此观摩,亦是平生之幸。”
宗正卿说道:“这一次暗云庄之事,若非你出手相助,剑长老和小师妹只怕都要被那鱼向晚的诡秘招数所控,即便是我,也不知还能坚持多少时日,你是我寒叶谷的恩人,我与沐川又是旧相识,你我言说,不必太过拘谨。”
他话语方毕,回过头悄悄地望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孟雪晴,又神神秘秘地低声说道:“何况,谁知道日后会不会亲上加亲呢,你说对吧?”
墨止愣了一愣,也跟着瞅了孟雪晴一眼,两人眼眸无意间对上,孟雪晴微微一笑,实是巧笑嫣然,美目流盼,少女青春,有着一股说不出的清华绝俗之风,墨止问道:“宗大叔你的意思是......”
宗正卿一点头,笑道:“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墨止也笑道:“原来如此,是雪晴妹子看上了我御玄宗门下的哪个弟子不成?这样两门结亲两好变一好,亲上加亲!”
宗正卿听了他一番述说,满脸无奈地长叹一声,说道:“你要这么说......倒也不算错,哎哎哎,师妹师妹!”
他话语未完,孟雪晴早就打马上前,纤纤玉手一把拽住宗正卿耳朵,冷冷说道:“大师兄好不自爱,又在议论我什么!”
墨止看着孟雪晴眉眼间似笑似嗔,含羞带怒的样子,倒与当年竹林间,那脾性古怪的叶小鸾又生出几分相似,不由得也眉开眼笑,说道:“雪晴妹子不愿谈这事,我们便不谈了,只是我们是此刻便朝着寒叶谷奔赴,还是先入梅城稍作停留?”
孟雪晴微微一笑,说道:“大师兄答应我了,回到北境,需到梅城,吃一吃芙蓉肉和梅子酪才好。”
宗正卿看着眼前这个小师妹,深知她不在北境倒还好,越是离家近了,那等大小姐的脾气便便不自觉地渐渐流露,莫说是自己,即便是谷中剑北原与冷残两位长老,又有哪个拿她能有半分办法,他望了望墨止脸色,问道:“墨少侠现下感觉如何?”
墨止笑道:“自是无碍的,这两位菜肴自当初相识之际便听雪晴妹子说过,既然有缘到此,如何能不尝?”
宗正卿叹道:“倒都是个个宠着我这师妹,既然如此,我们便进城,好好吃上一顿,也算告慰这些时日辛劳赶路。”
孟雪晴听了一声欢呼,银铃儿般的笑声被墨止胯下的黄皮马听了去,似是也心生欢愉,配合着连发几声马嘶,前蹄不住扬起,中气十足。
北境梅城秋季已极是短暂,不过十几日光景,城外的秋色便迅捷褪去,此刻城内气温只有晌午时分是一片暖融融的,几人借着阳光入了城池,墨止自重桓山到西北,再至如今北境,所见的城市也并不多,但若论及梅城这般表里不一,却是前所未有,从外观之,虽城郭好似白壁一般,但年深日久,难免显得陈旧,但入城之际,穿过城头门洞,恍然间一道日光刺眼,梅城繁华风貌却是尽在眼前。
天容云意写秋光,木叶半青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