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忙不迭地跑到隔壁雅间,却见宗正卿一个人端坐堂中,手里捧着一把瓜子,正自嗑着享受,不过稍许功夫,瓜子皮儿已摊开一大片,店小二顿足念道:“哎呦,我的宗大侠,咱寒叶谷好歹是北境大宗,眼下都打起来了,阁下不去劝解劝解?”
宗正卿笑道:“你这人也真有意思,明明是隔壁那小子先找你晦气,这等纨绔子弟,不教训下怎么行?他倒是什么底细,你且给我说来听听?”
店小二凑上近前,低声说道:“这个......小的确是不知,但隔壁公子日日出入隶王殿下府邸,可是一马平川,旁人不敢相拦,在下只怕这是帝京来的达官显贵,可不敢招惹。”
宗正卿听了,略略思忖,偏就此刻,隔壁传来一声暴响,竟是墨止已侧身跃出门外,额上微见汗水,而那绿袍少年却是抢身而出,一脸傲狠神色,哈哈笑道:“我还当是什么高手,原来不过是个绣花枕头,虚有其表!”
墨止擦去额前汗珠,嘿嘿笑道:“你还算是废物中出彩的一个,来来来,我倒看看你还有什么本事。”
绿袍少年双臂微微摆动,探上前来,只见他拳掌并济,缓急相续,必有名师教导,一时之间竟看不透来路,若是寻常身体无恙,自是运起内力硬抗硬打也是无碍,但此刻墨止却是不敢硬撼敌手,一个侧滚便又避开数丈,只不过身躯尚未宁定,耳后便又传来一阵风声,竟是绿袍少年拳掌又到眼前,这一番他攻势跟得紧密周正,大显功夫。
墨止便是如此连躲连避,幸得“斗转归尘”步法精妙玄奇,始终不离星位正朔,那少年左拳右掌,恍惚间拳掌再度交换驰援,却是始终与墨止擦身而过,而再观墨止,先头虽略显仓促狼狈,但越斗,脚下步法便越是灵活变幻,少年再打十几招后,墨止已是负手游身,只是擦着他袍袖左右闪转,反多了许多挥洒自如之意,只是绿袍少年连连发功运劲,风起楼宇之间,却阵阵落空,虽是少年身强,却也不由得气喘起来,心中切齿,口中大喝。
“你不要脸,似你这般躲闪,还打哪门子架来?”
墨止笑意融融,再避他三拳两掌,说道:“你打中了我,不就没这么多事了?”
孟雪晴见这雅间走廊虽甚是狭窄,可墨止如今步法迅捷,竟比之当初与剑北原左右挪移之时更添了几分熟练,暗想着连剑长老都不曾抓到他的轻功步法,眼前少年如何拿得住,当即心中一阵舒畅,只是微笑着望着墨止身法圆转,或进或退。
少年再打二十招,仍是一无所获,心中气沮不已,他自幼秉承名师教导,到了这般年岁,自问同龄辈分中的年轻人,当无几人可与自己匹敌,教导师傅亦曾言说,如今拳掌之道已有小成,若非江湖高手,旁人撑不过十招之数,可眼前这病恹恹的墨止,拳脚功夫如何倒不可知,偏就脚下古怪步法看得近在眼前,却又好似远在天边,任自己如何出拳回掌,尽皆是徒劳无用。
其实这绿袍少年所练的拳掌功夫,乃是江湖中极是厉害的招法,拳走沉稳,掌行轻灵,一经使练,拳若铜锤钢刀,掌似飞剑软索,自家拳掌皆是一心所控,更是交替变幻,只是这绿袍少年所修日短,未得游刃有余,故而拳掌交替之间,偶有间隙,若非如此,攻势连绵无尽,即便是斗转归尘这等玄奥步法,也难以尽避其锋芒。
而绿袍少年又哪有心思自忖短处?他本就是一副桀骜心思,料想着只需自家功夫一出,顷刻间便可将墨止制住,以显威风,却哪里料到招招式式皆如泥牛入海一般,自家气力渐竭,而墨止却是越斗越精,数次闪身胁下、背后,若是有心施手,只怕早已朝着少年几处大穴发力打去。
绿袍少年心里一急,双手又一变招,全然化作拳势,呼呼起风,直冲眼前,墨止屈身一闪,旋风般躲开,可墨止身躯未及避退,绿袍少年拳在半空陡然变作掌势,掌力轻盈好似飞梭一般,轻飘飘地便朝着墨止肩头打去,此一番双拳换双掌的功夫,原是他不曾体会,可眼前他情急智生,便舍了一轻一重转圜的妙用,反而十成沉重骤变十成轻盈,虽已变了这套功夫的初衷,但临阵之下却大有所用,墨止身子方定,身后双掌已到背后,眼看便要拍上,孟雪晴一声惊呼,实是大出意表,连宗正卿都陡然起身,只不过离得甚远,来不及近前相救。
墨止一时之间后身洞开,全不设防,绿袍少年呵呵一笑,双掌又再化拳,径直锤了上去,只不过他此刻掌再换拳,终究是自拖攻速,拳力稍一迟滞,墨止脚下又是一变,早前跃开去,少年心知失策,也紧跟而上,他吃一堑长一智,这般十成十的变幻不可再用,便又换做一拳一掌,交替袭来。
墨止陡卷身躯,狸奴一般前跃,在地上抄起一对筷子,五指齐动,两根竹筷在手中倒似毫不相关一般圆转犹如两片荷叶,待得少年单拳劈到,一著上点神门穴,一著被无名指凌空一弹,直打向肘间麻筋,顷刻间只听得两声响动,那少年左臂颓然下垂,墨止如今认穴之准,打穴之速,实是已非下山之时可比,此刻虽难以罡气催动,但只凭着两个竹著,便足以将这莽直之拳克制起来。
少年忽然只觉得左臂腕间及至肩头尽是一片酸麻,再发不出半分力道,好似一整条手臂都不再属于自己一般,当即一声痛哼,险些半跪倒下,可他却步履一沉,硬抗不倒,右臂再往前打去。
“翀儿!住手!”
少年本心思狂烈,但听得这声闷喝,却攻势顿止,四下里张望许久,竟不敢再多动作。
墨止望着他左右相顾的模样,显然对发声之人甚是敬畏,他心中起疑,暗暗想道:“这家伙方才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不知什么人竟还让他心存顾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