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谷愈深,罡风愈重,孟雪晴伏在墨止背上,此刻胁下伤势虽仍未复原,但借着草药药力,痛楚已是大减,而此刻墨止正朝着风雪深处纵跃前行,非是两人不愿出这深谷,而是此刻退路早已被群狼封锁,更兼大雪遮蔽四方,早已辨认不出方位,而此刻,耳后仍传来阵阵狼啸之声,此起彼伏之下,像是大雪中的凄厉幽魂索命而来。
四下里虽天寒地冻,但墨止奔驰已久,耳后竟也渗出丝丝汗水,他如今体内气脉伤势愈发沉重,痛楚渐深,冷残曾说,他这般伤势须得潜心静养,或有所缓和。但此刻经历昼夜冒雪奔驰,旧伤早已复发,如今攀援前行,全然是为了心中对孟雪晴一份责任在苦苦支撑。
“若我就此死去,晴妹子自己又受了一爪,只怕两人一同毙命荒谷,若是如此,当真是谁与我交好,谁便要走霉运,我拼着一条性命,也得保住晴妹子回到家去!”
墨止思至如此,步伐猛地一停,旋步后撤,身子轻若飞鸟,挫风侧引,让出大路,转而往一旁小路而去,这侧行之下,果然身后狼啸渐渐稀薄,被风声压了下去,墨止心中一松,浑身力道霎时间泄去,体内如潮一般的痛楚裹挟着疲惫一同涌来,猛地跪倒在地,双手深深插入冰雪之中,任那寒霜如何侵袭双手,比之体内似刮似刺的痛楚而言,已是不可相提并论,墨止眼前泛起阵阵金星,只觉得自身意识已然模糊,只需一个分神,便要沉沉昏厥过去。
“墨大哥......”
孟雪晴挣扎着从他背上挪了下来,面色沉重哀婉,低声说道:“我们二人陷入这样的境地,全是我一意孤行,偏要拉着你去看什么风景所致,这所有的一切,皆源于我,墨大哥你若是还有力气,尽可舍下我独自离去,我本就是寒叶谷弟子,死在谷中,原也应当。”
墨止强忍着痛意,挤出一丝笑容,沉声说道:“傻丫头,说得哪门子屁话,景色还是很漂亮的,至于后面的事,谁能预料得到?若我站在通观全局的视角,反来指责你当初行止,那才是我不讲道理了......你且放心,我不信你我二人命会这么歹,跑到这里还能被那群狼羔子追上。”
孟雪晴正待说话,忽然听得身后风雪之中,十几道狼啸声飞速传来,似是由后而至,来得飞快,墨止苦笑一声,道:“我这张乌鸦嘴......”
二人无暇顾及自身伤势,重新起身,朝着眼前那无边无涯的白色风雪之中奔了去,然而再行不过三十余丈的距离,墨止陡然瞥见右后方闪出四五道银色兽影,正是雪狼已是追了上来,墨止咬了咬牙,自腰间取出几枚寒石石子,回身朝着风雪之中掷了去,只是此番,那石子却好似鹅毛一般,在风中轻轻飘摇几许,便被狂风吞噬,原来此刻风雪虽大,但若是孙青岩在此,那暗器所发,亦可破风碎石,但眼下墨止体内气劲早已虚乏殆尽,手法虽精,但气力早已不到往日三成,又如何抵得住这狂风呼啸?
墨止轻轻一叹,只得再度强忍伤痛,拽着孟雪晴纵跃深入,两旁林深茂密,如同两排兵甲一般森然相视,可忽然二人眼前一阵宽广,这条小路所通往的,竟是一片宽阔大路,只是这条大路与方才小径笔直交错,呈一个“丁”字,而二人方才踏入大道,四下里风雪顿减,反而陷入了一片难以言喻的宁静,孟雪晴抬眼四顾,只见这条大道生得甚是古怪,也看不清两头通向何处,只是这条道路如同一柄锐利的弯刀,径直地将此前看不到尽头的密林由此硬生生得割断开来。
“墨大哥,你看。”
墨止转头望去,却见身后小径之上,十几只雪狼齐齐止步,狼顾狠毒,口中嘶嘶低吼吠叫,但却无一只雪狼敢于再上前,踏上这条大路半步。
“雪狼为何不敢追来?莫非这条道路还有什么古怪不成?”
墨止一时思之不透,只得再看着四下里,原来这条大路,像是被一股莫名外力强行刻画在此,将那茂密连绵的树林尽数阻绝,而另一侧所联接的,便是那雪峰高山的一堵万仞山壁,一道两侧,一头是无边森林,一头是寒峻山石。
孟雪晴看着四周,面色陡然发白,她略带颤声地说道:“这里......莫非就是刃风道......”
墨止皱了皱眉,他已多次听孟雪晴与宗正卿听过这条所谓的刃风道,却不曾多家揣测,而眼下再看这条山路,竟可笔直地阻断树木,若是一股狂风之力,可开山断林,该是何等劲力?墨止素知天地之威,水火无情,尽皆是难以记测的威能之势,但若是说风力可至于斯,却是闻所未闻,两人正自踌躇间,却见着天色骤然一黯,四下里风雪尽数止下,天地间好似陷入了一阵短暂的静谧。
“墨大哥你看,那些雪狼,全都离开了。”
两人望了望那条小径,却见此前还驻足停留不肯离去的雪狼群,竟也在此刻抱头鼠窜,奔得无影无踪,好似预感到了什么无法抵抗的恐怖一般,丝毫不敢再流连贪多,四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