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墨止恢复意识,率先传遍全身的,便是一股难以名状的痛感,这般痛楚像是一张大网般将自己浑身筋骨死死地套牢,即便是睁开双眼,似乎都要忍受着极其剧烈的痛苦,更莫说是要挪动身躯,四肢百骸尽皆因为这痛感而失去了掌控之力。
他用力地睁开双眼,却忽然感觉四下里和风暖暖,虽对身上痛楚并无缓解之能,却也少了许多冰寒之苦,他此刻周身动也动不得半分,只能借着眼眸四下里打量,却见着四下里天晴日朗,绒绒青草,正是一派盎然春色,耳畔听闻微风吹拂,远处似有淙淙流水,与意识中最后一面所见的寒风骤雪,大是不同。
“他娘的......我不会是死了吧......”
墨止回想着此前所见,只记得满眼冰霜呼啸,似是数不尽的凶猛异兽,将自己撕咬殆尽,那般撕裂躯体的痛苦,至今思来,犹自胆寒,然而想到那般痛楚,墨止心中倒也安然:“死便死了吧,若还要这般遭罪,不如就等着稍歇片刻,也需爹娘便来接我上了天界,倒也不错。”
他生来颇有随遇而安的性子,虽不舍人间万物,但想到自己此刻已死,倒也适应得极是迅速,心弦一松,疲惫感便再度奔袭而至,恰逢暖风掠过,吹在身上十分和煦,墨止便又沉沉睡去。
不多时,墨止只觉得自己被一双大手轻轻托起,他此刻既疲且伤,头脑中昏默无神,只道是自己死后,已被父母接了去,更无暇睁眼细观,模模糊糊之中,只看着一道白色身影,正抱着自己,朝前走去。
墨止只听得耳畔微风呼呼响动,原来那白色身影脚下奔跃极是迅捷,两步踏开,便有数丈之远,但自己在其臂弯之中,竟好似横卧榻上,安稳异常,墨止心中暗想:“这天界仙人的功夫可是不赖,似这般轻功,又能稳端身形的,人世间可没几人做得到。”
那白色身影再奔驰不久,墨止只听得一声极细极尖的腐朽之响,似是一道多年不曾修缮的木门,此刻被人静静推了开,旋即那白色身影朝着前方一抛,墨止竟被他一把摔了去。
这一下浑身痛楚好似被点燃了一般,霎时间游走全身,墨止又惊又怒,但尚来不及睁眼怒喝,便已被痛得昏了过去。
这一昏,又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待得墨止再度睁眼之时,却发现自己竟已被藤蔓死死缠住,浑身上下贴了上百片不知名的奇怪树叶,这百片叶子各不相同,有的不过巴掌大小,有的却似石磨一般大小,有些泛着紫色,有些泛着红色,墨止早年虽各地运镖,却也不曾听过见过这许多奇异的植物,而这些叶子聚在一处,味道更是无比古怪,又香又臭,显然并非同种林木所长,乃是被人采摘而来,混合着贴在自己身上。
他开口方才要说话,但方才提上一口真气,胸间便是一阵刺痛,喉头泛起阵阵血气,他一时苦涩无言,也只好哑口缄默,心中却暗自思索:“这浑身叶子,想来也是别人贴就,我不说话,他迟早要来看我,否则又何必将我带到此处?”
他这才想起眼观四周,却见自己所处一个陈旧木屋之内,四壁萧然,尘埃满布,想来是多年皆无人打扫所致,他抬眼望向头等,却见榻前横木之上,竟都结出了道道蜘蛛网,也不知究竟闲置了多久,他心中不禁苦笑道:“想来是我未曾死去,若是仙人屋舍,怎会这般疏漏?”
他横睨身侧,却只见着一颗硕大无比的骷髅头,正死死地盯着自己,原来在这榻上,竟还被人搁置着一具硕大的骨架,墨止此前见了孟云亭骸骨,再见眼前这尸体,仍不免略感惊诧,原来眼前这具尸骨比之孟云亭的遗骨,更是大了不止一圈,头骨样貌也甚是古怪,似是下颌极长,与寻常人皆不同,双臂臂骨修长粗壮,与常人腿骨也有一比,墨止打量了眼前尸骨,只是长叹了一口气,暗暗想道:“我这一辈子可算是活着了,什么奇形怪状的事物都见着了。”
他思索片刻,却也暗自想到:“这具尸骨也不知在此横了多少岁月,想必也是受了伤,倒在此处,最终也孤苦而终,想来也算是个苦命人,我如今这般身体,想来是筋骨尽断,也是将死之人,我与你一同躺在这里,化作枯骨,日后还有人过来,咱们一齐吓他一跳!”
他正有一搭没一搭地遐思,却忽然听得木门响动,被人缓缓推了开,墨止扭头极是费力,只用得余光搜寻,见着一道白影闪身进了屋舍,怀中似乎还抱着一大捧树叶,个中气味,极是复杂,与自己身上涂抹的叶子,正是一般气息。
“前......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