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住刃风吹拂!”墨止惊呼一声,“孟谷主可是在开玩笑?我曾亲眼所见刃风是何等威能,那可是夺天地造化的力道,开山断林,我被这风力吹拂不过片刻,已是骨骼碎裂,如今再到风中,岂不是自寻死路吗?”
孟元秋点了点头,走上前捏了捏墨止肩头,他手力极大,五指齐伸,一股莫名力道顷刻间灌注肩上,墨止只觉得一阵隐隐阵痛,浑身已是又痛又酸,几乎提不起半分力气,几乎跌坐在地,孟元秋却是笑道:“所以才说你有些希望能练就云亭先祖的这门功法,你能经历刃风而不死,反被吹入流芳崖,被白猿所救,这已是十分罕见,如今的你,再如刃风,亦可不死。”
他话到此处,五指一松,那灌注全身的浩大功劲便随之烟消云散,再无分毫,墨止周身一阵轻快,便问道:“孟谷主何出此言?”
孟元秋说道:“你本身骨骼碎裂,若是再在刃风中多停片刻,便已是粉身碎骨的下场,偏偏先祖铁牌救你一命,阴差阳错入了流芳崖,白猿每日采来谷中药物为你重塑筋骨,又取了不知多少雪狼脏腑,为你调理内息,虽不足以治愈你气脉大伤,但这诸般奇药,加上雪狼精华,已使你浑身筋骨更强劲太多,刃风吹到流芳崖此处,风力已有衰减,如今你只需踏入风中,承受其力,刃风沉重势道,于你而言便似逆水行舟,实有锻体神效,你曾在御玄宗修炼,这锻体的功效,想必不用我更多言语。”
墨止听到此处,心中一阵清朗明了,登时便想到在玄岳峰中,方泊远等人令他攀爬后山险峰峭壁,锻体传功的过程,当时他尚不通武学,攀登山岳,十分费力,但饶是如此,攀登不久,体魄便已大有强壮,何况此地刃风之力,比之玄岳峰后山,则更惊险不下百倍,墨止心中大喜,随即又望向眼前浩瀚泉水,问道:“孟谷主这般说,我就明白了,只是眼前泉水,虽是天下奇异景致,莫非其中更比刃风凶险不成?”
孟元秋倒是摆了摆手,转身朝外走去,边走边道:“你这个孩子,我算是知道你为何学了这一身博而不纯的武学,你竟是这般好高骛远,事事皆要问个清楚,你如今尚未曾经历刃风劫难,反倒关心起下一步如何,你只管顾好眼前便了,若你出了流芳崖便被风力碾碎,我家晴儿也好早早不替你悬心。”
墨止想到孟雪晴曾与自己在茫茫雪中互助求生,至今仍思之一暖,如今两人相隔风威,孟雪晴仍日日牵挂,墨止轻轻一笑,便起身追了上去,说道:“孟谷主尽管放心,我必定不会死在刃风之下,只是不知,在刃风之中需顶到何时,才算功成?”
孟元秋负手前行,只是不言不语,此番他只顾着自己抬腿前行,并未拉起墨止,只见他对墨止询问全然充耳不闻,身如飞鹤鸿雁,足尖轻触地面,犹似贴地掠行,将墨止已远远甩在身后,墨止见他不言不语,只是自行前往,心中暗暗憋气,便也运起轻功步法,急追而上。
只不过墨止当初入御玄宗所学日短,不曾学到御玄宗轻功精要,曾在自闲心诀中自学沈沐川之临敌步法,但毕竟又非轻功口诀,这踏地疾行的路数,始终是他所学之短,此刻任凭他如何奔跑前顾,也始终追之不及,好在孟元秋也并未全心要将他甩开,始终不紧不慢地在他身前六七丈处,似是有意引导一般。
流芳崖占地极是宽广,墨止跟在身后,见孟元秋足尖点地,时轻时重,轻时踏草飞掠,犹似无物,重时力踏地面,轰然有响,只是轻重之间,孟元秋早已修炼得相得益彰,重踏之下,身躯急速前趋,又借轻掠步幅,飞身延展,似缓实急,轻重由心,墨止看他步法浑然天成,竟是一门无与伦比的轻功脚步。
墨止看在眼中,脚下模仿,初时轻重之间杂乱不堪,反倒使自己与孟元秋拉开更远,但孟元秋虽背身相对,却好似脑后长眼,每次墨止落后,他便也缓下速度,使得墨止得以追赶,墨止便借着机会,再观摩其步幅,两人便是这般前行数里,孟元秋忽然重踏下沉,力道奇重,泥土四溅,墨止心有所感,忽然想起入谷之时,冷残曾以“坠霜功”试探自己伤势,此刻见孟元秋足踏下沉,倾力如铁,正是坠霜功之妙诣。
墨止福至心灵,登时便明白:“原来孟谷主这门轻功,便是以坠霜功下沉之力,化作前行猛进,再以轻步辅佐,尽力延长掠行距离,如此轻功妙思,练到颠毫境界,岂不是高低缓急,无所不达?”
他从来极是聪慧,只这脑海中电光火石间思考,便已给他思考出来了七八成,原来寒叶谷武功之下,确有一门轻功,旁的门派,轻功路数,尽是旨在迅捷轻灵至极,反而寒叶谷的轻功,却以“坠霜功”的沉凝劲力,成就动能,随之便是轻重相续,练到精妙之处,再看不出丝毫沉重之态,反而化万钧之力,只在分毫之间,犹似天雪崩塌而入毫厘指尖,但初学之际,却是极难,及至来到流芳崖出口之时,墨止也只是看清了这一下踏之力,再说什么轻重由心,却是天方夜谭了。
孟元秋早早立身洞口,回身见着墨止脚下拌蒜,踉踉跄跄地跟了过来,反倒长眉一挑,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神色,但随即消散,转而便是满脸嫌弃,说道:“你这小子,轻功怎的如此邋遢?老夫不过以一成轻功前行,便已将你甩的远远的,沈沐川和御玄宗平日里也不知怎么盯着弟子练功,基本功竟是这般不堪,罢了罢了,你且先出了这洞口,便到刃风中讨个活路吧。”
墨止大口喘气,浑身冒汗,只觉得一阵燥热,他朝前望去,原来他虽入了流芳崖多日,却始终不知此地入口何在,而眼前山洞之中,隐隐透出些许光亮,风声如雷鸣一般传入耳中,与流芳崖间那般燕语莺声实是天渊之别。
“怎的,怕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