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这是各县按照你的要求,送来的属官名单。少时他们便会过来参加……呃,对,面试。”
司马懿捧着一盘厚厚的竹简,‘哐’的一下,放在已堆满高高竹简的案几上。
老董将脑袋从层层竹简中抬起来,表情犹如痛苦面具,还泪眼婆娑:“懿儿,每日早会结束后,尔等过的都是这样的日子么?”
“当然不是。”闻听老董的问询,司马懿此时便摇摇头,感叹道:“这只是些案牍工作,在洛阳时我等还要四下探查,奔东走西,比现在忙碌多了。”
“真的么?”老董似乎有些感动,道:“没想到老夫在洛阳的岁月静好,原来是骑在你们脖子上跑……”
“嗯,尤其爸爸还六百多斤,压得我们几乎难以喘息。”司马懿深深点头,一脸认同。
他说的是汉斤,折合市斤也就是三百来斤。虽然他觉得很胖,但对老董来说,减肥已卓有成效了。
然后,又一脸坚定表示道:“但为了爸爸复兴汉室的大业,我等向来任劳任怨,毫无怨言。”
“嗯……”老董也感动地伸出手。
就在司马懿以为诡计得逞,却听老董又赞赏道:“吾儿睁眼说瞎话的水平,比以前强多了。早先的时候,你至少还会脸红。”
老董的确没负责过具体的政务,但前世他就是个打工人,哪能不知万事开头难。
河内属于战后重建,政务自然千头万绪、繁杂琐碎,洛阳却早有一套成熟的班底和机构流程,忙肯定也忙,但绝不会比这里还忙。
“都是爸爸教导有方,孩儿不过有样学样。”
被戳破谎话的司马懿,也未如何惊慌,怏怏承认道:“只是抱着有枣没枣,打一杆子再说的想法儿,看看能不能骗过爸爸。”
“那知道失败的后果么?”
“孩儿今天加班儿。”
“不错,有觉悟。”
两人说完后,空气突然安静,让人都感觉有些害怕——司马懿已经猜出,老董此时其实想撂挑子了,就等自己主动一劝二请三恳求。
但他有一点想不通,忍不住问道:“爸爸乃当朝太尉,这些郡政原本并不需事必躬亲,为何还要毅然决然承担起来?”
“唉……懿儿你还小,不懂什么叫情怀。”
老董便叹了口气,动情地说道:“自老夫执掌大权后,表面上看风光无限,予取予求。实际上,天下州郡并没几个真心服老夫的。”
“而前日咱大军进入怀县,便基本上标志着河内一郡收复。”
“虽说还剩下些县城没明确表示,也只需众将各率几千大军,将袁绍、王匡大败的消息告知,它们也会望风而降。”
“所以呢?……”听到这里,司马懿还是不解,更不懂这跟情怀有什么关系。
“所以严格来说,自老夫入主洛阳后,河内算是第一个被光复的郡。”实际上,老董想说河内是他穿越后,真正意义上收复的第一个郡。
河南不算。
虽然他在那里击败了关东大军,但河南尹名义上一直是老董控制的地盘,只是之前的控制力度比较弱。
而河内,却是自己用尽聪明才智,从头至尾扎扎实实从袁绍、王匡手上夺下来的。
“你不知老夫内心有多激动、多雀跃,这种第一次,就跟大姑娘坐花轿一样,既兴奋又有几许惶恐,生怕它有一点纰漏。”
司马懿点点头,有些明白了:人生的第一次嘛,的确可以算作是情怀。
跟追女人一样,好不容易水到渠成,结婚拜天地了。终于到入洞房的时候,没人会希望别人来代劳。
“既然爸爸如此雀跃激动,为何才忙碌了一天,新鲜劲儿就过了?”
“因为这是我们男人的优良品德。”老董大言不惭地解释,道:“只有时刻保持着对未知的好奇,才能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说是这样说,实际上他是没想到,自古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
哪怕只是小小的一郡,政务也千头万绪。比如要出榜安民、要开仓放粮、要维护地面、要推选属官……
单这些善后工作,就让自己忙得头晕脑胀。更别提往后还要改革吏治、推行新策,宣扬教化、维持武备……
没有个三五载的时间,河内一郡只能名义上被光复,不可能完全纳入统治体系。
听到这里,司马懿惊讶地嘴巴都张开了:“爸爸……明明是三炷香热度,甚至是始乱终弃,也能让您说得如此清新脱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