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不巧,贝尔摩德刚刚讲的那种感觉,他其实能够理解。
一开始,‘拥有抗体’绝对是一件好事,它意味着日向合理可以放肆起来,不用顾虑那么多,在适当的时候可以牺牲自己的一部分、来获取资源,然后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但前提是,要有想要保护的人。
当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拥有抗体’就是一把钥匙,一把能把现实变成地球ol的钥匙。
游戏当然很好玩,但是退不了游戏、只能一直玩下去,就是痛苦的经历了,更糟糕的是,这还是一个单机单阵营的游戏,除了你自己,其他的任何人形物体、或者是人类,都是敌人。
日向合理经历过这种像是噩梦一样的痛苦期,他的经验是:去正视痛苦。
觉得自己是异类的话,那就是异类,觉得自己是怪物的话,那就是怪物。
之后,就不会再痛苦了,而是变得无所谓起来,每天都千篇一律的日复一日,像是一页页快速翻过的空白日记,没有任何可以值得记忆的记忆点,也没有任何的时间和年份观念。
所以,日向合理才会有每行动一次、就留一次数字的习惯。
时间无意义之后,总要有其他有意义的记录象征。
“正视那种格格不入感?”贝尔摩德重复了一遍,她再次笑起来,“你的建议很好。”
日向合理能感受到她在收紧手臂,也能感受到她在用脸颊蹭他的肩膀,还能感觉到她的笑气,她笑着道:“有的时候,我很讨厌宫野,但是有的时候,我又很喜欢宫野,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讨厌宫野?
结合之前的那个长生话题,日向合理得出猜测:是宫野艾莲娜他们研究出了贝尔摩德服用的那种药物。
但为什么喜欢宫野?
“为什么?”他出声询问。
“因为,命运是一种奇妙的存在。”贝尔摩德意味深长道,她轻笑起来,“命运的每一份馈赠,都早已在暗中明码标价。”
这是句名言,出自断头皇后。
日向合理回忆了一下这句话的意思,然后皱眉。
能说出这句话,说明从贝尔摩德的角度看,宫野他们的下场一定不是好下场,而是‘报应’。
贝尔摩德的身体在颤抖,手臂也在颤抖,就连脸也颤抖着埋进了日向合理的脖子,像是在克制着什么。
然后,她忍不住笑了出来,气息全喷洒在日向合理的脖颈处,笑声越来越大。
同时,她的手臂也紧紧地贴在日向合理的肩膀上,开始笑的前仰后合。
日向合理伸手,虚揽住她的后背,以免她笑得太厉害、直接带着他翻下塔顶。
他平静叹气。
从自己的笑声中捕捉到叹气声后,贝尔摩德没忍住,又笑了出来。
前合后仰地笑了一会儿后,贝尔摩德断断续续道:“命运让我有了一位同伴,一位我非常满意的同伴。
她又笑了起来,不过不再是前合后仰那种笑法,而是抬起头,身体往后退了一下,她笑吟吟地搂着日向合理的脖颈,亲密地进行额头贴贴。
这个距离太近了,近到日向合理能感受到贝尔摩德的呼吸,也能几乎面对面地看清楚她眼睛里的笑意。
她意味深长道:“而这,必定会让那些家伙痛苦万分。”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脸上还残留着刚刚疯狂笑之后的笑意,脸庞上的妆也没有花掉,所以有点像是天真烂漫的女孩子。
除此之外,可能是笑的太厉害了,她的脸上还有微不可查的水痕,在眼尾处。
日向合理和她对视。
他伸手去摸贝尔摩德的眼尾,触碰那点水痕。
那点水痕很小,但很热,和冰凉的皮肤比起来很热。
那双有些湿漉漉的眼睛也更加漂亮,像是可怜又柔弱的羔羊。
是在示弱。
一个能够掌控纽约的组织成员,绝对不会如此柔弱,而且这个组织成员的地位比琴酒还要高。
那她现在这样示弱,有什么目的呢?
打算跟着前任首领离开的组织忠犬,正在对着下任首领低头,表示自己毫无竞争的意思,不是敌人。
日向合理的心中微微一动,他把那点水痕抹掉,然后道:“不许碰宫野明美。”
那双眼睛睁大了一瞬间,旋即眯起,眼尾显得越发的长,不像只羊、像只狐狸。
“放心,我不会动她的。”她狡黠道,“我不会对她造成物理伤害的。”
限定物理伤害?无所谓了,重点是贝尔摩德的阵营和态度。
那这一话题就告一段落,日向合理嗅了嗅气氛确认了一下,便松开揽住贝尔摩德后背、以防对方带着他摔下塔顶的手,往后退了几步。
他不太习惯地动了动手指,无视上面残留的温热液体感,歪头询问:“纽约已经彻底亮起来了,要下去吗?”
纽约已经彻底被点点的灯光点亮,天色彻底黑了下来。
刚刚的话题也结束了,可以走了吧?
“人类是一种很复杂的动物,莉莉。”贝尔摩德没有动,“有的时候,在看到一颗闪耀的宝石时,会让人产生想要守护的冲动,但也会产生破坏欲和不顾一切要紧紧抓在手里的占有欲。”
贝尔摩德喜欢用宝石比喻他,日向合理习惯了。
听到这句话,他转了转眼睛,看向贝尔摩德。
对方的脸上还残留着那种淡淡的笑意,“比如,在面对一个年轻稚嫩的孩子时,年迈的首领会想要心满意足地教导他,让他变成一个合格的首领,让他的行为风格都和自己类似,真正成为自己的孩子,在世界上彻底地留下自己的痕迹。”
她顿了顿,“但是,也会升起不甘心、愤怒之类的情绪,会想要撕碎他的骨骼,带着他一起下地狱。”
“不到最终,”贝尔摩德深深地看过来,“年轻的孩子会面对什么,都未成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