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滑过一屋子的婢女,走过这些朝着自己含笑致意,主动让出道来给自己走的丫头们,赵嬷嬷暗暗满意点头。
紧走几步便看了到了卧房里头,那张她家主子陪嫁来的超大雕花千工床上,自家主子已经起身,被两贴心貌美的大丫鬟并四个二等丫头环绕着,背靠着俩华丽引枕被贴心服侍着,正微微低头,不紧不慢的喝着大丫头捧到唇边的水漱着口。
赵嬷嬷两步上前,站在大丫鬟主动让出来的视线空隙连忙行礼,怕惊着主人,赵嬷嬷声音不由压低,语气却清晰,全身由里到外的带着虔诚与恭敬。
“启禀老夫人,夫人并二夫人三夫人,还有家里的小爷、姑娘并两位表姑娘都在外头候着,等着跟老夫人您请安呢。”
床上的老太太咕嘟两下,把嘴里的水吐到边上大丫鬟捧着的银瓶里,这才抬头,任由边上另一个貌美大丫头捏着干净的绢帕给她擦了擦嘴角,鼻子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带着威严的嗯声。
待到丫头拿着热帕子给她擦了手,老太太这才朝着下头依旧恭敬候着的赵嬷嬷一摆手,“知道了,你先下去,让他们都到厅上候着,我这就起了。”
“喏。”,赵嬷嬷应声退下,老太太这才又招呼着身边的丫头:“琉璃你来给我梳头,今天我要戴那颗红宝石的抹额。”
“喏。”
恭敬的退出寝室,赵嬷嬷转身越过雕花隔断,步入外头带着大炕的暖阁时,还能听到寝室里自家主子威严的声音。
直到穿过靠窗的大炕,赵嬷嬷抬手掸了掸身上因着刚才的躬身行礼而略略褶皱的衣衫,而后挺直了腰板,一把掀开珠帘跨出了暖阁。
步入老夫人会客的大厅,绕过厅内金丝楠木的待客座椅,一脚跨出了待客中厅的门槛,赵嬷嬷脸色瞬间转变,挂上满满和煦的笑容看向屋外廊下,那一坐两站的三位夫人,以及落在廊外恭敬垂头候着的一干府中小爷、姑娘并表姑娘们。
赵嬷嬷圆脸带着笑,快步上前招呼着,“夫人并二夫人三夫人请随老奴来,老夫人体恤各位,让三位夫人并各位爷跟姑娘们,都随奴婢进厅内等候。”
坐着的是三年前新晋的国公夫人,也就是于梵梵嘴里那所谓的恶毒鸡婆婆(继婆婆)。
国公夫人李佳虞微微低头,快速压下眼里不忿的冷芒,心里暗骂一句老不死的,轻松抬手,示意贴身丫鬟上来扶她,站起来后轻掸衣袖,而后看向赵嬷嬷莞尔一笑,“辛苦赵嬷嬷了,劳烦赵嬷嬷带路。”
随着她的起身走动,身后两位站着的夫人,也在各自的丫鬟仆妇的服侍下,跟在于梵梵的鸡婆婆身后,领着院子里一干小爷与姑娘们,随着赵嬷嬷走入中厅。
按照身份地位依次陆续在厅内坐下,赵嬷嬷示意丫鬟们上了茶点,也就半盏茶的功夫,在鸡婆婆的心里把这个一直跟自己作对,一把年纪都惦记权势不肯放权,一直牢牢掌家的老不死翻来覆去的咒的要死的时候。
别看年纪老,其实身子骨贼老好,腿脚也贼老好,满头银霜的老太太,打扮的倒是珠光宝气的老太太,也就是成国公府的老祖宗,一声雍容华贵的被俩貌美的大丫鬟搀扶着,缓步从暖阁徐徐走了出来。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架势摆的老大,白胖模样的老太太被扶到上首坐下,这才半眯着眼,顶着一副弥勒菩萨的慈善样,等待着下头的晚辈们跟她请安,端是高高在上,嘴里却异样的‘和蔼’。
“都说了你们事情忙,无需日日都来跟我这把老骨头请安,每逢初一十五的来看我这老家伙一看就好,其他的日子只管忙你们自己的去,偏你们不听,日日都来……”
这话一出口,下头低垂头颅行礼的媳妇儿孙们,那纷纷压低让旁人看不到的脸孔上,都各自挂满了各色的表情,有惶恐,有鄙夷,有冷笑,有孺目……
“老祖宗您这是哪里的话,孙儿们喜爱您,每天想念您,想亲近您都来不及,怎能躲懒?”
“就是啊老祖宗,您可是我们的主心骨,一日不见心里就慌的紧……”
随着老太太故作爽朗大度的话语一出,下头的人道不敢的不敢,开口说着漂亮话哄人的哄人,厅里端是一副和乐热闹、暖意融融的场面,只各人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嘴里的话真是不真?
好吧,大宅门里头这些都不重要,面子上的态度才是最重要的不是?
双方你来我往,该表示大度的表示外大度,该表示诚惶诚恐的表示完诚惶诚恐,该表示完亲近的表示完亲近,接下来就是每日必备上演的曲目,老太太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表演。
顶着一张和善脸,一一问过儿孙学业身体情况,姑娘们针织女红,表姑娘们日子过的习不习惯等等,其实都是老三套了,可在座的人都纷纷配合回应,日日如此,乐此不疲。
日日如此,你当他们不累吗?其实是累的。
只一个为了更好的掌权,控制底下这群各有心思爱蹦跶的猢狲;
一群为了各自利益,不得不拉下身段,真真假假陪着老太太演戏;
好在每日都来这么一遭,且不管真不真心,面上功夫而已,老太太与下头一屋子的儿孙媳妇姑娘们寒暄了几句后,就打发各自散去,独独留下了国公夫人伺候自己用早膳。
问安的鱼贯而出,端着各色早膳的丫鬟仆妇鱼贯而入,老太太高抬起手,像是给了大恩宠般让国公夫人搀扶着自己到对间花厅落座,喝着贴身赵嬷嬷端来的养生茶,吃着自己其实还是不大怎么看得上的老大媳妇给布的菜,觉得有八分饱了,老夫人才抬手示意身边俯首做低的国公夫人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