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日。

虽说已经过了春节，但封州竟然难得地又下起了大雪。

雪花洁白，片片的雪花如同鹅毛一样从空中坠落，将整个县城染成白色。

虽说江湖人身体体格强于普通人，但面对这么大的雪，还是很少会有人出去行走的。

且，大雪纷飞，美不胜收，值此美景，温上几壶热酒，坐在窗前，吃着小菜，热热闹闹，更是让人身心愉悦。

此时的段别来与绝宫雅仁，就在悦来客栈的二楼，包了个包厢，开开心心地喝着酒。

除了两人之外，还有一些其他面孔，若是仔细看看，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本城乡试榜上有名之人，是妥妥的“武举人”。

虽说武举人在盛晋的地位，比文举人要稍微差上一些，但毕竟也是“举人老爷”，往常这些江湖人行走江湖，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一口饭，为的一个生活吗？

绝宫雅仁趁机会，听了段别来的建议，直接花了大价钱，请“同窗”们来悦来客栈吃席。

在擂台上，他们一群人都是下了狠手，可比试结束之后，成了同乡的“举人”，他们的关系反而是亲近了不少，听到有酒席可以吃，自然是欣然而往，不少人便在增时候又犯起了江湖人行走江湖时的老毛病——吹嘘。

但，没什么能耐的人吹嘘，那叫吹牛皮，他们作为武举的胜者，那就是“凡尔赛”咯！

当然，说的最多的，除了谁谁谁的武功更好、谁谁谁的杀招棘手，就数段别来这个幸运之人了。

第十一名，本来毫无希望的人，竟然因为运气，直接成了第十！这等运气，完全称得上是“天命所归”了，哪怕仅仅是个第十，他也没少被人提，被推着喝了不少酒。

酒意上头，段别来就有点儿醉了，也开始了狂吹。

先吹近的——绝宫雅仁情报充足，伤药够好，这他才能在第一天重伤之后依旧跟人搏命。

二吹远的——荀捕头天资卓绝，只是观察了一下他的身体状况，就能量身定做一本武功，不然他根本没有足够内气跟人搏命。

“草！荀捕头竟然能自创武功！？！”一人直接爆出粗口。

“然也！”段别来有点儿飘。

第二名左右看了一眼，睁着醉眼，又问：“荀捕头如此厉害，当真是让老哥我敬佩——只是怎么不见荀捕头，莫不是瞧不上我等？”

“嗯？”榜首孙卓然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不不不不——”一听到这话，段别来顿时打了个激灵，十分酒意去了八分，赶紧开口“荀捕头平易近人，连我这样的身体衰弱之人，都能热心帮助，怎么可能瞧不上列位？

他是去吊唁了。”

“吊唁？”

几个人闻言一愣。

风雪愈急。

整个冬季，似乎都没下过这么大的雪，没想到过年许久之后，竟然还会下这等大雪。

在雪中，一个人顶着风雪，戴着斗笠，顶风迈着步子，艰难地走着。

风雪之中，行路愈难，便是武者，在这种时候也得缓慢行步，不然一不留神摔倒又站不起来，第二天说不定就活活冻死了。

过了一会儿，斗笠人他走到了一户人家门前，砰砰砰地敲了一下那户人家的房门。

屋中传来一阵声响，又是好一阵子，这才走来一个穿着厚布衣裳的人，轻轻拉开了房门。

“您是？”

斗笠人把斗笠摘下，抖掉身上的白雪，露出一张剑眉星目、正气十足的俊脸。

“荀捕头？”那人一愣。

“您好。”荀武轻声问“李兄在吗？”

经过简短的交谈之后，荀武走进了屋子。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在武举人们欢快庆祝的时候，李家如今，陷入了彻底的悲痛之中。

“荀捕头？”李刀客那个姓赵的朋友是个经商的，这天关了店铺，一直在李家帮忙，见了荀武，稍微有些吃惊。

“赵兄。”荀武沉声拜了一下“李兄现在怎样？”

“唉”赵商人叹了一口气“老夫人身体之前就恰逢武举，李兄就想趁这个机会，夺下个名头，为老夫人添添喜庆让老夫人高兴些，却没想到”

他又叹了一口气：“李兄毕竟是江湖，武艺高强，倒是没事儿，劳荀捕头费心了。”

他是没想到，荀武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来他们这里。

刚刚成了武举人，应该好好庆祝一番，竟然会不辞劳苦，顶着风雪前来吊唁。

人人都说荀武铁面无情，可在这时候，荀武又是最有情义之人。

“段兄本来也想来看看，不过我把他劝回去了。”

段别来的情况有点儿特殊，不太适合过来，说不定会激怒这里的人，再加上他那重伤的身躯，更不适合在雪中行走。

又谈了一会儿，荀武被赵商人引进门，走向了老夫人的屋子。

一踏入房门，一阵鬼哭狼嚎一般的哭声响起，老夫人的闺女、李刀客的妻子，便齐刷刷地开始哭嚎，荀武看了她们一眼，注意到她们身前横放着的、用白布遮住脸的老夫人尸骸。

他径直前进，走到一扇木屏之后，在这，李刀客和他的两个兄弟跪在地上，低着头，荀武则直接走到木屏前，对着木屏，双手握拳，拜了两下。

随着荀武行完礼，哭声渐熄，几个兄弟也慢慢地站起身来。

荀武走上去，跟三位兄弟说了声节哀，又走到了李刀客身边，站在他一旁，一边左右看着，一边跟李刀客交谈。

李刀客父亲早亡，三个兄弟都是李夫人带大的，可以说老夫人既是他们的娘，又是他们的爹，可以说是尊敬有加，没想到却在这大喜之日离去，实在让人感慨。

荀武跟李刀客谈了不少，首先就是劝他不要太伤心，然后就开始跟他推荐捕快的活儿。

守孝的话，肯定是没法参加武举接下来的会试了，毕竟中原大地“孝”字当先，面对这种情况，他也不可能披麻戴孝地去参加会试，说不定会被赶出去。

但三年守孝，李刀客又不可能啥都不干，他本来就是二流中的好手，能在乡试中拿到前十，武艺自然也不俗，三年之后，指不定就一流了，推荐他一份捕快的工作，不管是去刑部还是大理寺，都好过干在江湖上混。

“多谢荀捕头。”他稍微叹了一下。

荀武自然不会留下来吃饭，在待了一会儿之后，就默默地离开了李家。离开李家之后，荀武戴上了帽子，没有回悦来客栈赴宴，反而开始在城市中漫行。